循着声音，莲墨鸢找到了朱泫所在的单房。
她的阿霜，就那么坐在阴暗的角落，铁链从斑驳的墙上蜿蜒到她的脚脖上，一身的宫装也早已换成了一身素裹，黑发如瀑，散落在她清瘦的肩上。
“阿霜……”
莲墨鸢颤抖着出声。
朱泫比她想象得更加平静，但是就是这该死的平静，让她更加难过，更加绝望。
“阿朔，你们怎么来了？”
晓晓替二人打开了牢门。
莲墨鸢纵身撞进了朱泫的怀抱里。
“阿霜，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朱泫眼里是愧疚的心疼：
“对不起，阿朔。让你难过了……但是事情是我做的，我不能让娘娘替我受过。”
提起白璇玑，莲墨鸢更是心中一抽。
“阿霜，你和陛下说，一切都是你编的好吗？一切只是你为了姐姐而编造的谎言好吗？”
“阿朔……”
朱泫扳过莲墨鸢的肩膀，正色地和她说：
“娘娘帮了我们多少，你比我更清楚。我，我不能为了我自己让娘娘蒙冤。阿朔……即使，即使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和娘娘一起好好生活下去，好吗？”
“不要！”
“阿朔！”
“不要，我要你！我要你活下去！”
“阿朔！”
朱泫英气的眉毛紧蹙，第一次对莲墨鸢粗声呵斥道。
“你这样死了，没有意义的，你知道吗？”
莲墨鸢心一横，哭着喊道。
“白姐姐已经死了！如果你再死了，我怎么活下去？”
“什么？！”
朱泫愣在原地。
“冷宫失火，白姐姐，被活活烧死了，只剩下一具看不清容貌的尸首……”
莲墨鸢再也抑制不住悲痛，放声大哭。
“什么……”
“失火……”
朱泫薄唇止不住地颤抖：“是我，是我害了娘娘……”
“不！不是！阿霜！一定是有人想要娘娘死！是有人想要害她，你知道吗？”
莲墨鸢紧紧抱住朱泫，带着祈求：
“阿霜，我们一起努力，就算，就算被罚为庶人，我们也活下去好吗？我们去求陛下好吗？”
“阿朔。”
朱泫苦笑，看着她：“大理寺的王大人已经去过关雎宫了吧。”
莲墨鸢泪眼婆娑，怔怔地点头。
朱泫叹了一口气：
“雪兔，琉璃餐具，还有书信……我都交代了所在何处。”
“什么！”
朱泫看向莲墨鸢，似乎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不舍，但是眸子里的绝望和释然却让莲墨鸢感到浑身冰冷。
“不要，不要离开我，阿霜！”
“不可能了，阿朔，我逃不掉了。”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莲墨鸢在朱泫的怀里不停地挣扎，痛苦地摇头，已经哭到虚脱。晓晓在一旁也不忍地转过头去。
“阿朔！你听我说！阿朔！”
朱泫捧起莲墨鸢的脸。
“你还有父亲，还有弟弟，都是娘娘费力救到江阴去的，即使是为了他们，你也一定要活下去，好吗？还有，我好不容易收集的那些曲谱，如果你也死了，我这一生的心血就白费了，你替我好好保管，好吗？让天下人都听到这些绝妙的音律，好吗？”
朱泫眼眸潺潺，字字深情，莲墨鸢渐渐小了哭喊的声音，却仍然泪流满面。
“答应我，阿朔，替我完成我的梦想好吗？”
朱泫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莲墨鸢痛苦地闭上眼睛。
“好。”
朱泫瞬间如释重负，温柔地抱住莲墨鸢：
“阿朔，你知道吗？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的这一生早就没有遗憾了……”
莲墨鸢颤抖着点头，下巴抵着朱泫的肩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相拥良久，却再也等不来翌日清晨的一束阳光。
*****
燕王府
女眷后院
凉亭之中，一男一女静立在对立面。男的一身华服，身姿挺拔，女的瘦削，衣着素雅。从远处看，倒是十分养眼。
“为何又要让我进宫？”
到了近处，才发现女人的神情谨慎肃穆，和男人的玩味部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王要进宫侍疾，你身为本王府中的女官，随本王进宫并无不妥。”
“王爷，你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忘了？我前几天还是哲妃，随你进宫岂不是自投罗网？”
“本王会让人给你易容，你只需要记得，你叫冷尚宫，是配本王进宫侍疾的就行。”
“王爷，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个被发现的危险进宫？”
白璇玑不解。
周言的桃花眼浅浅一弯：
“本王救娘娘于水火，娘娘不会这点要求都不答应吧？”
白璇玑微一抿嘴，点了点头。
的确，自己是被燕王所救，任何能体现自己利用价值的事情她都不应该拒绝。
况且，昨日自己听到那些事情，哥哥入狱，陛下呕血，他都没有和自己说，这其中究竟卖的什么药，或许只有进宫一趟才有机会弄清楚。
燕王……难道你也是不可信任的吗？
哥哥，自己又要怎么去救他？
白璇玑淡笑着和燕王推杯换盏，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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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燕王携女官冷尚宫进宫侍疾，同时进宫的还有宁王，其从江阴赶来，光是路程就耗费了半月有余，匆匆赶至宫中，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就首先参见了皇帝周彧，直至三个时辰之后，才到福康宫给太后请安。
众人都感叹宁王忠义双全，对皇帝感情颇深。
待到燕王带着白璇玑行至朝华宫给皇帝请安侍疾的时候，来开门的，居然就是宁王。
“四弟。你来了。”
宁王朝二人淡然一笑，但是却带着几分难以掩盖的憔悴。
宁王周淮，俊朗无双的容颜果然如传言一般绝美如画，此时他神情忧郁憔悴，却平添了几分柔弱的破碎的美感，与周言的桃花眼不同，他的一双凤眸与周彧极为相似，但其中的温柔忧愁让他整个人都像一尊悲天悯人的仙子一般。
极美，又让人不敢亵渎。
“这位……就是你府中的女官？”
“是！王兄！她叫冷七，博闻强记，是我新得的好手。”
白璇玑见状，微笑欠身：
“奴婢冷七参见宁王。”
白璇玑已经易容，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模样，宁王自然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朝内殿叹了一口气：
“你们进来吧，陛下他……状况很不好。”
白璇玑闻言，心中猛然一紧，眉头紧紧蹙起，急切地朝内殿看去。
燕王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人，朝宁王点头：
“王兄，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