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画像打开的时候,白娇晚看着那上面的半片玉佩,僵在了原地。这……这半枚玉佩,和记忆中的那半枚,完全重合。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发现门外有人,而他身前挂着玉佩时,她没见过玉佩,还好奇的看了许久,摸了许久,所以她清楚上面的纹路和花纹。白娇晚太过于震撼,忍不住伸手轻轻触碰画轴。白听忱见状笑道,“母后,您也觉得这花纹奇怪是吧?我总感觉像是在哪里见到过,莫名觉得熟悉,可是仔细一想,又实在想不起来,你见过这花纹吗?”
白娇晚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将记忆中的,与如今从白听忱这里听到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大治朝的皇帝,想要寻找他流落民间的孩子。当年那个她随手救起来的男人,和她抵死缠绵了几个月的男人,是大治国的皇帝?当初他离开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定会回来寻她。他说最多不出三个月,说是回去禀告给父母有关于她的事情,便会来将她娶回去。她信以为真,在他走之后,日日夜夜的守在村门口等着候着。生怕他来娶她了,而她错过了。那会儿村子里有很多风言风语,都在嘲笑她,说她被人骗了而不自知。她每每听到有人说那男人的坏话,就和他们据理力争,吵得面红耳赤。可就是她那么相信的一个男人,让她等了整整三个月,然后彻底失望。在第四个月的时候,她看着微微隆起来的肚子,知道自己必须得做打算了。因为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再等下去的话,她就必须要未婚先孕。当年的日子不好过。她养活自己一个人,就够吃力了,要是再加上一个孩子,她不敢想象。于是她动了歪主意。同村接二连三有姑娘搭上了镇子上的商贾,哪怕是做个小妾,每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在那样的年代里,她一个女人家,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用了些手段,成功进入了容家……容家一群人早就看她不顺眼,尤其当初她怀着容无崖没有足月就生了。虽然她对他们声称是早产,可当时的大夫人孙玲始终不信,各种变着法的找她的茬。他们经常在私下里骂容无崖是个野种。而她为了能够待在容家,能够有一个容身之处,全部都忍着。直到容无崖五岁那年,大饥荒爆发。容家口粮不够,家里人连表面上的繁荣与平和,都懒得维护了。他们撕破了脸,把她和容无崖从容家赶了出去,让他们母子二人自生自灭。再之后,为了让自己儿子有口饭吃,也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她和容无崖分离,一别就是多年。白娇晚想着过去的种种,想着她这一生,慢慢的,眼眶便不争气的变得湿润。“母后?”
白听忱再次出声,小心翼翼的问。他觉得她今天很奇怪,总是在出神。尤其是刚才她看着这张玉佩的画像时,竟然还湿了眼眶。这很不寻常。白听忱试探着道,“母后,难道你见过这样奇怪的花纹,或者说,您认识这枚玉佩?”
白娇晚半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攥紧。她何止是认识!那半枚玉佩,现在就在她手里!当初她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戴,却用手帕里里外外的包了五六层,将这个玉佩小心翼翼的保护好,她觉得这样,就能保护好他们之间的那段感情。到了容家之后,遇上大饥荒那会儿,最困难时,她都没有想过要把这枚玉佩卖掉。因为她总觉得,那个男人会来找她。因为他说过,他不会抛下他们母子的。当年她是有多天真,才把这么一句话,牢牢的记在了心上,还一记就是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她还能想起当初他说着话的口吻和神态。白娇晚轻笑了下。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早在被他不闻不问的二十多年里,她早就看清了男人的本质,对他们不抱任何期待。他贵为大治国的皇帝,如果想要找她的话,早就来找了。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找?还不是因为他生的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要是他的儿子都争气,他恐怕也不会记起她,也不会记起她曾经为他生过的孩子吧。这人简直精明到令人发指,从头到尾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当初她救了他,他却沾沾自喜的玩弄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对她负责。当时和她厮混在一起,无非就是,寂寞无聊时的一点情趣。简而言之,就是她被人耍了,被人玩弄了!白娇晚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她能感觉到自己因为过于激动,而不经意碰撞到一起的牙齿,“没有,没见过,不认识,我乏了。你请安吧。”
她语速很快,几乎一口气不停的说完。白听忱感觉到她的异样,皱了皱眉,本想再看,看她情绪不大对劲,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惑。他毕恭毕敬的请安离开。等他一走,方才强迫自己撑住了的白娇晚,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她手脚发软,踉踉跄跄的走到床边,一头倒了下去。尽管这二十年来,人生起起伏伏,她早就习惯了不公正的对待,早就修炼出了一颗百折不挠的心,可事关年少时候最初的情感,还是忍不住动容。她的眼眶无比滚烫,噙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缓缓淌下来。二十多年了,那个男人真的来找她了,可他不是来找她,而是为了她的儿子……怪不得容无崖会有种天生的贵气。他原本身上就流淌着大治皇室的血。可是……迟到了二十多年,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他了。容无崖即便没有他,也成长的如此优秀。在最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他没有出现,那么现在,他就更不需要来锦上添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