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平息,使者拖了这么久的答案,是不是也该告诉大家了呢?”白无雪端过宫女们递来的茶盏,优雅地垂眸看着从茶水中袅袅升起的水雾。
夏懿笑了笑,“白将军可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们暗中相助,那位白将军可没那么容易就拿下,而且我们杀了叛徒夏焱,不也让你趁机而入了吗?”
夏懿曾经是有名的毒舌,只是因为宸妃过世,他的性子才温厚一些,现在对阵白无雪,自然是不会口下留情,特意加重“白将军”三字,明里暗里都在嘲讽他是背叛白家族的人。
“那也是使者大人自愿的,”放下茶盏,白无雪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何况一码事归一码事。”
夏懿不急也不恼,依旧面色温和,“农夫救蛇,想来说的,就是白将军话中的意思吧。”
“本将军不想再同你做无谓的争论,你且说,你们大夏国玄武帝的意思,是迎娶安乐公主,”嘲讽地勾起唇角,白无雪面向司寇云,“还是迎娶他钟爱一生的司寇云?”
默然站在司寇云身后的夏君明,闻言,不由得微微蹙眉,伸出手轻轻牵了一下司寇云在袖中紧握的拳头。
“如果迎娶司寇云,如何?”夏懿淡淡道,白无雪等人顿时变色,他却继而一笑,接着道,“迎娶安乐公主,又当如何?”
心恨居然被耍了一道,白无雪面色微寒,“如果迎娶安乐公主,那天姿国便与大夏国结为友谊之帮、同盟之国,并承诺陛下在位之年,绝不出兵踏入大夏国半步。”
说到此,他停了一停,冷冷地看向面无表情的司寇云,“如果迎娶司寇云,那么,大夏国就是极度藐视我天姿国天威,将我们陛下亲自送出去的和亲圣旨践踏在地,弃陛下颜面于不顾,本将军将立即调动五万大军攻入大夏国,踏平整个东大陆!”
“看来,白将军就是想威逼玄武帝,迎娶安乐公主,赶鸭子上架咯?”夏懿似嘲非嘲地看着白无雪,并没有被白无雪的威胁而吓倒。
端坐于高位一侧的乌雅情伊,垂着头,一直摆弄着手中的绣帕,看不见她此刻的神色,只看得见她摆弄绣帕的手指越来越凌乱。
白无雪失了耐性,眉头一皱,语气不善,“夏懿王爷,你最好别跟本将军玩躲猫猫的花招,你的伎俩,在本将军眼前,不值一提!现在,本将军只给你两条路走,一是和亲,二是迎战!”
咚!
一声重落声起,只见夏懿居然跪在了地上,膝盖发出的声音,立即引得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一脸苍白,睁大不可置信的双眼的乌雅情伊。
“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女王陛下成全!”夏懿高声说道,不待乌雅墨莲发话,他很快又接着说了下去,不卑不亢,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王者霸气,“大夏国虽然比不上天姿国的国富民强,本王也只是大夏国的一位小王爷,但本王自从见了安乐公主,便已钟情伊人。”
抬头,他直直逼视着乌雅情伊,双眼深沉如海,一字一句,宛如泣血,“夏懿此生,非情伊不爱,夏懿此生,非情伊不娶,夏懿此生,非情伊,便常年古佛青灯相伴,绝无戏言!”
双眼微红,乌雅情伊紧紧盯着夏懿,脸色愈发难看,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什么,浑身颤栗,手中的袖袍也已拧得变形。
“夏懿对公主一往情深,我在此起誓,这一生,夏懿只愿同情伊一人长相守,只求一生、一人、一段情,白头不相离。”坚定的夏懿对天发誓,同时俯首在地,高声道,“还望陛下成全!”
微不可查地一弯唇角,深思了半响,乌雅墨莲状若无事地看向乌雅情伊,“妹妹,感情要讲究两厢情愿,既然夏王爷对你一片痴心,那你告诉王姐,你对他有爱吗?倘若有,本王定也不会为难你们,非要让你嫁给玄武帝。”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乌雅情伊。
乌雅情伊久久不言,大殿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仿佛一切重担和阴谋,都压在了这个温柔而善良的女子肩上。
双眼通红,乌雅情伊死死咬住颤抖的嘴唇,不让它抖得更厉害,她神色异常,脸色发白,恍惚而痛苦地看着深情的夏懿,内心似乎做着什么艰难的挣扎,良久,她才止住了浑身的颤抖。
“不说夏国比不上天姿国的实力,更何况是夏国的一个小小王爷,”她声色冰冷,如一道寒冰,生生刺入夏懿的心脏,她幽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她面前的夏懿,一字一顿道,“我,乌雅情伊,不愿意嫁给夏懿。”
冷漠的语气,陌生的面孔,仿佛一道催人的毒药,让震惊当场的夏懿心中遽然一痛,顿时身子一跨,软在了地上。
决然地转过身,乌雅情伊嘲讽地勾起唇角,眼中一滴隐忍的泪,终于滑过脸颊。
乌雅情伊走后,场中静谧了许久,都没有人再发话。
强忍住心中快意的乌雅墨莲,这才面色难过地看向夏懿,“看来,王爷是痴心错付了,那丫头,是无缘消受王爷的深情了。”
见一切都也进展到了自己预料中的地步,将夏君明的如意算盘打破以后,白无雪也是见好就收,起身笑道:“既然使者大人告白失败,心情定然低落,无心谈论和亲一事,不如改日再叙吧?”
狠狠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白无雪,心中难受的南宫莫上前立刻扶起夏懿,安慰道:“王爷别伤心,也只不过是一个地位尊贵的臭丫头,没什么稀罕的,咱们还是回家从长计议吧!”
“我没事,”回头强笑了一下,夏懿拉过司寇杰的手,放在南宫莫手背上,“既然在一起了,就要好好珍惜,最难的,不是相爱,而是相伴。”
心中五味杂陈,司寇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夏君明的手,独自一人骑上马,发泄般一路飞驰往竹林小院。
看着司寇云消失的身影,南宫莫着急地跑到夏君明身边,“皇……公子不去追吗?”
“她心底定然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夏君明十分了解司寇云的要强个性,叹了一口气道,“让她去静一静也好。”
虽然这个结果,已经在大家的预料之中,但强颜欢笑的夏懿心底,依旧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上了马车后,几人都沉默着,直到回到竹林小院中。
一进院门,只见靠在树干上的邪殷,懒洋洋地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夏君明,“你这个家伙,害得我的藏酒又被小云云拿走了几大坛子。”
“她去哪儿了?”夏君明朝院门外看去,打算去找她。
贺楼瑜领着打杂的罗煞踏出房门,见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于是将买来的菜箩筐扔到南宫莫手中,“今晚的饭,就靠你了!”
不理会南宫莫生气瞪大的双眼,贺楼瑜走到夏君明身边,“你还是呆在这里,就让我这个老头子去看看吧。”
穿过茂密的竹林,很快,贺楼瑜果然在那方小池塘旁找到了司寇云。
打望了一下千疮百孔的四周,似乎还冒着烟雾,贺楼瑜心惊胆战地抖了一下,探头探脑地坐到一块大石上,再慢慢靠近浑身冒着寒气的司寇云。
“乖孙女,这竹林毁了到不要紧,但这结界要是被你打破了,倘若要重新设下结界,那只臭狐狸恐怕又要嘚瑟十天半个月了。”贺楼瑜翘着胡子,气呼呼地说着。
灌了一口酒,双颊微红,司寇云拿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老头子,“那就让他嘚瑟好了。”
贺楼瑜顿时语塞,瞄了瞄司寇云手中的酒,馋嘴地吞了一口口水,笑着搓了搓手道:“乖孙女,这么好喝的酒,怎么也不给外公尝一尝呢?”
想想那只吝啬的臭狐狸,每次他想要喝一口,他都舍不得。
看着贪嘴的老爷子,司寇云一阵失笑,于是提起另一边的酒坛子,一下子就扔到贺楼瑜的怀里,“给!”
接过不大的酒坛子,贺楼瑜双眼放光,小心翼翼地撕开封泥,轻轻一闻,顿时陶醉在醇厚的酒香之中,“真是千年难得的好酒啊,别说给别人喝一口,就是让别人闻一下,老头子都不愿意。”
嘴角顿时一抽,司寇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个这么吝啬的外公,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这酒不是他的。
心中一直憋着的怒火已消,司寇云用手臂枕着脑袋,躺倒在大石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头子啊,你说,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解决呢?”
“老头子看啊,这么小的一件事情,就是被你们想复杂了而已,”贺楼瑜回味似的呷呷嘴,跟着也躺在了司寇云身边,看着清澈的蓝天下,竹叶被风吹得轻轻摇曳,“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很正常的事,何况是帝王将相,那就更加平常了。”
是吗?
司寇云唇角一弯,哑然失笑,心中微微一疼。
“如果我说,我宁愿一辈子单身,也不要和别的女人同侍一夫呢?”她语气平静地问道。
“这样就更加简单了!”老头子兴奋地坐起来,抱着酒坛子,眉飞色舞地说道,“乖孙女,你也不用一辈子单身,除了那个冰块脸皇帝,不也还有外公给你说的贺楼西月吗?!”
冰块脸,臭狐狸,看来贺楼瑜是深受夏君明和邪殷两人的荼毒,耳濡目染地学了不少的毒舌技巧。
眼皮无力地搭下来,司寇云顿时无语,老头子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说媒,将媒婆的事业是发挥得淋漓尽致,真是叫她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