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梁惠保如此激动了,因为之前宋方在西夏搞京观的时候,梁惠保已经膈应过一回了。
那玩意儿是普通人敢弄的吗?
想一想那个画面:那么多的死人脑袋堆在一起,那么多的死人眼睛瞪着你……
梁惠保知道,自己都不用看,想一想心里都发毛。
可是现在,这家伙居然说宋方又搞了一回!而且……还是两万颗死人脑袋啊!
这简直就是过分!
这样的画面,怎么能详细描述呢?
说出来,污了圣人的耳朵!
不过……
仁宗却瞪了梁惠保一眼,再看着信差,轻声说道:“无妨,你继续说!”
刚才梁惠保一吓,信差差点没把魂儿丢了,现在仁宗再好言安抚,那信差也是感动得痛哭流涕。
仁宗叹了一口气,然后挥了挥手。
后边已经不需要听了。如此大捷,大快人心啊!
“陛下!”那信差忽然又开口了。
他没有在内侍的引导下离开大殿,而是想起了之前宋方交代他的事情。
“还有什么事未曾说的吗?”仁宗问道。
“是……之前我军在冲杀敌阵之时,曾相……曾相也被大受感染,然后率文官出击!”
什么?
仁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旁边的韩稚圭和梁惠保也都愣住了。
这……开玩笑吧?
曾乐正这个老东西,也上阵杀敌了?
这一把老骨头,能举得动刀吗?
最关键的是……你可是堂堂的宰辅啊!身为一个宰辅,你就应该坐镇后方,遥控指挥!哪个让你上阵杀敌的?
哪个允许你上阵杀敌的?
你这是开了怎样一个恶劣的先例啊!你逞能也不是这样逞的吧?
大家要是都像你这样,将来打仗的时候,是跟你学呢,还是不跟你学呢?
韩稚圭肚子里把曾乐正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转念想一想,好像也能理解。
表功嘛!
想来是因为自己顶了老富的缺,然后这老东西心里不服了,所以干脆弄了这么一个名头,说自己如何武勇吧?
有用吗?
韩稚圭不以为意。
而仁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他看了看韩稚圭,也笑了起来。
君臣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当时曾相亲手杀死敌寇一人……萧大人也不甘人后……”
韩稚圭这一下又愣住了。
还杀人了?
这就……过分了吧?
仁宗也愣住了。
他知道,文人是喜欢玩笔杆子的,春秋笔法被他们耍的纯熟。
说上阵杀敌,就是上阵杀敌。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可是能不能杀死敌人,这个就是能力问题了。
只要态度端正了,能力不够没有关系。
谁都不会说你什么。
老曾真想冒功的话,只需要说前半截话,后边的事情,大家都懂,然后该封赏的封赏,该勉励的勉励。
可是,带上后边,手刃敌寇一人,这个愿意就不一样了。
这个可不是玩春秋笔法就能糊弄过去的。
人头呢?来,你给我指一下,哪个是你杀的?
什么时候杀的?
这些都是要算功劳的。
战阵上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录清楚?
有哪个小兵多杀的功劳,分你一个就是了……
当着那么多大宋军士的面,你老曾敢这么干嘛?
只要你不怕丢官,你就可以试试!
所以仁宗不相信,曾乐正会在这事儿上开玩笑。
也就是说,他……真的有可能……上战场,而且杀了一个人!
仁宗摇了摇头。这世界疯了吗?
梁惠保也赶紧喝问道:“陛下面前,不可妄语!”
如果真的撒谎,那乐子就大了。
到时候打的就不止是曾乐正的脸了,整个大宋朝廷的脸面,都被你曾乐正给丢光了。
信差又跪在地上,一脸惶恐得说道:“小人不敢有半点谎言!此事是真的……当时……”
把当时的情景再说一边,信差感觉周围的气氛,似乎冷了下来。
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直勾勾得看着自己,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仁宗才怔怔得说道:“这个宋方……还真是……嘿!”
仁宗直起身,笑着说道:“去吧,报捷去!”
“是!”
该报捷的时候,就要让所有人知道。
想了想,仁宗问道:“上一次报捷,好像……也是宋方闹出来的吧?”
可不是吗?不就是西北府州那边的事儿吗?
梁惠保点了点头。
仁宗笑着说道:“不错,这个宋方啊……真是让朕欢喜啊。嗯……来人!”
“去包卿家,把媛媛接来,宫里后花园的花开的锦簇,让皇后带媛媛好好耍耍。”
皇后得到消息之后,也是一脸欣喜,不等陛下安排人呢,她已经先让女官去老包家接人去了。
……
包绶这些日子很开心,因为有小姐姐带自己。
跟在媛媛身边,包绶感觉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快乐的崽。
不过偶尔,他也会察觉小姐姐情绪上的起伏,这个时候,小包绶就会扯着媛媛的衣服,用一种属于他的方法安慰小姐姐。
递麻糖。
梁妈当然知道媛媛为什么情绪低落,她也只能经常得安慰小姐。
“公子快回来了。”
这句话,除了梁妈,就连小包绶都学会了。
所以除了麻糖,他第二种安慰小姐姐的法子,就是重复这一句话:“公子快回来了。”
每当这个时候,媛媛就会揪着小包绶的鼻子,纠正道:“是哥哥快回来了!”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
有仆妇从外边跑了进来,一脸欢喜得说道:“宫里来女官了,说要接小姐去宫里花园玩。”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怎样的恩宠,居然接小姐去宫里玩?
小包绶不知道去宫里代表着什么,听说有人要接走小姐姐,他也抓住媛媛的衣服,闹着要跟着。
包拯儿媳问清楚缘由后,抱起小包绶,然后笑着对媛媛说道:“媛媛,是你哥哥立功了,皇后娘娘邀你过去耍呢,快去吧。”
“哥哥?他回来了吗?”
“快啦,快啦!”这一下,是真的快啦。
小包绶一听,又在旁边笑着重复:“公子快回来了……”
……
殿试的结果出来了。
毛大勇又一次得惊呆了众人,拿下了殿试第四!
这个成绩,也让刘弼彻底得癫狂了。
至于说其他的同窗们,也都难以置信。
之前很多都说毛大勇能过省试,全凭运气的人,这一次都闭上了嘴。
只有那吴俭不服,大呼不公平。结果这话也让刘弼恼了。
作为一个老成持重的祭酒,他居然当场抽了吴俭一耳光,而且还怒斥吴俭,以后再说这种屁话,国子监就要将他除名!
这也意味着,刘弼也看不惯吴俭的行为了。
吴俭自然惶恐,最后赔礼道歉。
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毛辉跟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最后醉的不省人事,抱着一个酒坛子在那哭喊毛大勇娘亲的名字。
再后来,毛大勇和父亲回乡,祭祀母亲。
虽然之前毛大勇洗刷了母亲的恶名,可是村子里的乡亲心里毕竟膈应,所以也没有同意让毛大勇迁坟,葬在祖坟。
只是葬在了村口某个不起眼的位置。
此次回乡,族长提出要把大勇娘迁回祖坟,毛大勇却没有同意。
不再折腾了。
就在这里,以后一家三口都葬在同一个地方,不妨人情,不涉冷暖。
回去之后,毛大勇被授官。但是并没有外派。
仁宗还是把毛大勇安排进了三司。
之前宋方的安排,毛大勇在三司打杂,现在仁宗的安排,毛大勇戴着官身……
在三司打杂。
老包也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实诚,厚道。有事儿没事儿就让毛大勇去办,磨砺性子。
毛大勇隔三差五得去宋府报道,然后恭恭敬敬得询问,宋方什么时候回来。
有人背地里说,这是宋门走狗,毛大勇自然也听过这个外号,不过他只是一笑置之,不曾回应过什么。
能当宋门的走狗,也是他一生的幸事!没有宋方,他连当走狗的机会,都不会有。
赵仲针的日子不是太好过。
宋方不在,他就没有出去的由头了。于是整日被逼着在府上看书。
折克行没有跟着宋方去西南。他觉得挺遗憾的。所以宋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抽时间回了府州一趟。
整个汴京城,似乎都在盼望这一个人的到来。
这其中,最殷切的,还是周府的某个女子。
周青蓉和母亲刘氏坐在院子中做女红。
刘氏看着乖巧的女儿,心里倒是有些酸涩。
“等明年,你怕是就要在别人家了。这生辰也得别人给你过了。哎……想一想,娘就难受。”
今日是周青蓉的生辰,一大早,刘氏就着手准备给闺女过生辰的事宜。
周青蓉听母亲如此一说,脸红了一下,最后低头说道:“明年,孩儿也能回来过……”
刘氏笑了起来:“你这傻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这嫁了人之后,哪是你想回来,就回来的?”
旁边的雪梅也笑着说道:“小姐,嫁人之后,你就是宋家的人了。你和夫人一样,不能随便回门了。真想回来……得姑爷同意才行。”
周青蓉苦着脸:“这么麻烦吗?那……我不嫁了。”
刘氏哭笑不得的说道:“又在那说胡话了。哪有女儿家这样想的?”
说到这里,刘氏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脑袋,笑着说道:“那宋方是个好孩子!你不嫁,可便宜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