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觉得,把宋方叫过来了,结果让人家分析了一通,自己还没采纳人家的意见,有点对不住对方。
所以拍板之后,仁宗看着宋方问道:“宋方,你觉得怎么样?”
大家都有些不自然的闭上了嘴巴。
这么重要的事情,满朝的文武都定下来的调子,皇帝还拍板了,结果最后,又要问问你宋方的意见。
出去足够你吹一波了。
当然了,也不能说宋方的分析没有用。
如果不是宋方的分析的话,指不定,大家商量来商量去,就不事情商量成了从朝廷出兵,然后派出大军跟西夏人打决战了。
现在看来,宋方这也是挽回了一场不必要的战争啊。
因此好歹也应该尊重尊重宋方了。
宋方看着仁宗,再看看那些臣子,摇头说道:“不咋样。陛下都决定了,臣还能说什么?”
得,这是发牢骚啊!
仁宗倒是觉得,宋方敢冲自己发牢骚,正是他耿直的表现。
他笑了笑,开口说道:“毕竟是国家大事,一切,都要稳妥为上!钱粮是小事,损耗就损耗了,关键是,万一对方真的出兵,那我千万黎民百姓,岂不是要遭灾?”
宋方点了点头。
皇帝的说法是没错的。
自己之所以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过是因为自己有金手指罢了。如果说,自己没有金手指,让自己站在仁宗的位置上,可能宋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再说了,刚才君臣商量的,去驰援的兵马规模也不大,区区两三万人,这点损耗,大宋还是承受得起的。
宋方挠了挠头,眼珠子一转,然后转过身对着刚才的李源说道:“李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咳咳咳……”
富弼又猛烈得咳嗽了起来。
这搅屎棍子的威力,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啊。
都以为你要罢战了,结果临了了,你又把人家提溜出来了。
你这是要干嘛?要鞭尸吗?
李源脸色涨的通红不止,最后摇头说道:“我……我没啥想法!”
能有啥想法啊?所有的可能,都已经被你们分析完了,而且你们也都决定好咋做了,我再说啥想法?
跟大家一个想法,那是拾人牙慧,跟大家唱反调,那不是找死吗?而且还成了跟你一个立场的了,这么白痴的陷阱,他才不会去踩!
宋方叹了一口气:“这么严肃的事情,你居然啥想法都没有,也不知道,你领的这些俸禄,有啥用!”
“咳咳咳……”
下边咳嗽声成片。仁宗直接转身离开了。
这个年轻人,就是不能夸啊。成何体统!
你不要脸,连带着把别人的脸皮也得扒下来吗?
……
此时在府州,也因为西夏人大兵集结的消息,显得有些阴云密布。
平日里热闹的街道,现在也显得冷清许多。
梁兴河带着一群军士,在城中巡视。
“传令下去,只要有生面孔在城中出现,一律拿住,查验身份。身份不明者,直接羁押!不得大意!”
巡视完城内,梁兴河带着人又爬上了城头。
在城头,梁兴河看到了站在城墙上,向外观察的折继祖。
这家伙脖子上挂着那个所谓的千里镜,看起来扎眼得很。
梁兴河好几次想要见识见识这是啥东西,都被折继祖推脱了过去。
这也让梁兴河恨得牙痒痒。这贼厮,忒过小气。
看到折继祖放下千里镜,梁兴河问道:“可有看到什么?”
折继祖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少!西夏人的探马,不过几十人……不像是……大军压境的样子!”
几十人?
梁兴河拧着眉头:“这……有点不合理!”
折继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是不合理!莫说是二十万,就算是五万人,也不会就这么一点探马。”
“我觉得……对方这一次……是虚张声势啊!”
梁兴河想了一会儿,开口问旁边一个副官道:“河东路可有说什么?”
被问话的副官开口说道:“大人,河东路说了,这次西夏人出兵规模庞大,是要有大动作,所以,要请援!”
梁兴河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是了。估计他们已经派人去汴京报信去了。回头……”
“那些援兵真的浩浩荡荡得赶过来……万一对方真的是虚张声势,那大宋这一次,耗费钱粮且不说了,关键是丢人啊!”
就好像小孩儿大家呢,对方拳头只是扬了扬,你就严阵以待,别人肯定要笑话你,说你没胆量啊……
折继祖想了想,开口说道:“梁大人,我觉得,这事儿还是要抓点紧啊。我想派人带信去汴京,告诉陛下,这次西夏人大兵压境一说,完全是子虚乌有!”
“你觉得怎么样?”
现在的情况还没有完全探明,折继祖就准备这样贸然行事,说白了,这就是在赌!
但是……他这赌的目的又不单纯。如果真的赌失败了,那么梁兴河肯定要跟着倒霉,等于说他被陪绑了!
要是说,这事儿成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梁兴河也跑不了。
这就等于说,不管怎么样,以后梁兴河都要跟他折家人,站在同一立场上了。
折继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虽然是大宋的官员,但是他同样也是折家的掌舵人啊!
他考虑事情的时候,肯定也要站在折家人的立场上考虑的。
梁兴河是府州的管勾军马公事,他可以算的上是麟府路最大的领导了。
跟这个领导打好关系,对折家人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的。
上一次,宋方过来的时候,刚开始确实跟这个梁兴河不对付。
但是后来,这不是化解了矛盾了吗?
梁兴河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有文人的毛病,可是从某方面来说,这人当大宋的官员,还是合格的。
这个人是有公心的。
有公心的话,就值得结交。
所以折继祖也是想了很长时间,才想起来这么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如果梁兴河同意的话,那么以后,咱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梁兴河拧着眉头。
他当然知道,折继祖是在赌!
什么叫赌呢?
成功的话,就是大功一件。
不成功的话,那引起来的一系列连带反应和损失,都会让自己扛下这个黑锅。
这个黑锅,很沉重啊!
梁兴河一脸的纠结:“哎,这事……这事儿……难啊!”
旁边的折继祖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总要有个决断才行。再说了,凭借多年经验,我敢说这事儿,我有把握!”
说到这里,折继祖笑着说道:“真要是猜错了,大人大可以把事儿推到我头上。”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担当。
不过梁兴河一脸淡漠得说道:“是吗?就算是推到你头上,我又能逃得了干系吗?你说这话,也就是听听罢了。”
折继祖一听,顿时脸红起来。
“哈哈……”
他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梁兴河摇了摇头:“你的那点心思,还是收起来吧,我又不是傻子!”
“小心眼是有,不过痕迹太重!”
折继祖继续在那傻笑。
没关系,你随便鄙视,反正暂时武人,脸皮厚。
这事儿我也就是问问你的意见罢了,你真不愿意,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吗?
回头我该怎么往汴京递消息,还是怎么递!
看了看折继祖,梁兴河摇头说道:“算了,这事儿,还是我来办吧!”
嗯?
这是……答应了?
折继祖顿时笑着说道:“还是大人爽快啊!”
既然要写奏报,那这里边应该怎么措辞,就有很大的学问了。
文人玩弄笔杆子是最在行的。
最有名的,就数曾国藩弹劾李元度了,这家伙就是一个酒囊饭袋。
打仗屡战屡败。
然后有幕僚想帮这家伙求情,最后把屡战屡败给换成了屡败屡战……
这意思截然相反。
当然了,梁兴河是宋朝的,曾国藩那事儿还没出现呢,不过不影响梁兴河想要斟酌文字的念头。
然后一封奏报,梁兴河也是打磨了好久。
最后写了好几封。
弄到最后,苦等不来的折继祖也是坐不住了。
他直接找上门。
“梁大人,好了没?再耽误,说不定汴京已经派出大军,在路上了!”
听折继祖这么一说,梁兴河叹了一口气,最后匆匆收笔。
吹干墨迹之后,梁兴河说道:“送去吧!”
折继祖笑嘻嘻得又帮着吹了两下墨迹。这吹墨迹的功夫,他也把里边的内容扫了个大概。
找信封装好,封上火漆,折继祖唤来了信使。
“快马送去,但有阻拦者,杀了便是!”
信使出城了,折继祖安排人继续探查西夏人的动静。
过没两日,看着城外出现的西夏人斥候队伍,折继祖顿时激动起来:“敌袭,敌袭!”
刚才通过千里镜,折继祖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人数不是太多。
他直接点齐兵马,迎出城去。
而梁兴河也一脸激动得带人在城头准备防守,然后做好了守城的准备。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看到折继祖带兵返回的时候,梁兴河笑了起来。
“大人,没人!没人!西夏人是假的!”
大老远的,折继祖就已经开始嚷嚷起来。
梁兴河顿时也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这一次,赌对了!
“开城门,迎接折将军!”
梁兴河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意气风发过。
这才是当官最爽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