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这话刚说完,富弼也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因为宋方这话有影射的嫌疑啊。
因为当年那件事,他富弼可是投了赞成票的啊。
就算是自己没有在其中上下其手,一个失察的罪名,也跑不了啊。
富弼把账本接了过来,然后打开扫了几眼。
富弼浸淫字画之道可是好多年了,随便看看,他就知道,这账本造不得假。
有些记载的,已经好些年了,还有些墨迹,最新的,就在这几日之内。
然后……这里边牵扯到的人,包括零零总总的那些来往金额,让富弼越看越心情。
他最后脸色通红得说道:“这……这……这不可能!”
富弼是真想把这个账本当场撕毁啊。
可是他知道不能!
撕毁这个账本,那就意味着,自己有最大的嫌疑了。
可是不撕毁这个账本,那光是这上边的人名,一个个的揪出来,绝对可以引起大宋官场上的一场地震啊。
作为首辅大臣,那每一个人名,就好像一个耳光啊。
仁宗看着富弼的脸色,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来人,把王骁叫来!”
仁宗冷冷得喊道。
这话刚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仁宗这是打算……把事情交给皇城司去办了吗?
这事儿,闹大了啊!
这是查贪腐啊,犯不着动用皇城司的人啊。
曾乐正也上前说道:“陛下,此时要再慎重啊,好歹也要先查证……”
仁宗冷冷得看了曾乐正一眼,最后沉声说道:“去!”
……
皇城司是干嘛的?刚开始就是一个谍子的机构,说白了,就是一个特务集中营。
再后来,这皇城司的职权就慢慢多了。
不过甭管怎么说,这查贪腐,可不是他们的事儿。
王骁真的插手这事儿的话,那绝对得被众多的文臣给弹劾死。
话说王骁今天也确实头疼。
老包被老板给送到了皇城司,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应该怎么伺候这位老爷子呢。
打是打不得的,骂嘛……他也不敢随便骂。
那种感觉,好像老板送来的不是一个犯人,这是送来了一尊大神啊。
无奈之下,王骁只能亲自把老包迎了进来,然后安排老包到自己的班房里呆着。
至于说他,就坐在外边,守着班房。反正不让你老包出去就行了。
最起码在老板仁宗的解禁令下来之前,守着老包,不让他出去。
在王骁的旁边,还有几个小头目。
其中一个小头目看着王骁一脸木然的表情,忍不住说道:“大人,这包拯的模样……看着跟要背过气一样,要不……咱们给请个大夫过来?”
别真气死在这里了。
王骁点了点头。
又有小头目看着王骁木然的表情,开口说道:“大人,听说这老包是得罪了陛下。想来这一次,不被罢官,也要被流放了吧……”
“咱们就不用才帮着忙活了吧?不然让别人听说了,还说您跟这人有旧,回头迁怒于您就不好了……”
看了看王骁,发现王骁没有什么表情,那小头目继续笑道:“要我说啊,咱们不用管这么多闲事儿,反正只要他不死,跟咱们就没有关系。”
这几个人说话的地方,就在王骁班房门口,这声音包拯当然能听见。
他直接走到了门边的位置,沉声说道:“想让老夫死,还没这么容易,你这种奸佞之徒,好不了!”
那人倒是楞了一下,接着怒气冲冲得说道:“说谁是奸佞呢?”
这帽子能随便扣吗?
包拯在里边冷声说道:“说你呢!见风使舵,看人下菜,不是奸佞是什么?你这样的人,老夫不知道见过多少了!”
“有能耐,你就弄死老夫,不然等老夫出去,有你好看的!”
得,这是骂上火了。
等骂完那内侍之后,包拯又看着旁边的王骁,沉声说道:“这事儿,你们皇城司别掺和!老夫回头自然会上奏说明情况,你皇城司瞎掺和,没好处!”
王骁在旁边一声不吭。
手下那内侍一看,还想着自家上司不稀得搭理这老头儿。
于是他一脸得意得说道:“哼,我们是陛下的人,你说的不算!”
“蠢货!”
包拯是真的被这个小喽啰给气到了。
他现在想的还是仁宗那边的事儿,要是仁宗真的当场拍板,把那事儿给定下来的话,将来想让陛下改口,就难了。
什么叫金口玉言啊?皇帝的话,就叫金口玉言,是不能随便收回去的。不然的话,帝王威仪何在?
包拯着急之下,说话自然也是毫无顾忌
那内侍也被骂急了,他瞪着包拯说道:“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哪儿?都到了这个地方,还猖狂呢?再过几日,你真被处理了,看你还能猖狂起来?”
“混账,放老夫出去!”
老包也是被这小子的话给弄得忍不住了。
不过……
王骁这个时候倒是发话了。
他摇头说道:“不行!包公,陛下不开口,谁都不能让你出去。”
旁边的内侍顿时一脸得意得说道:“没错!”
……
宋方已经把账本交了上去,不过,他还是没有离开。
仁宗拧着眉头看着宋方,冷冷得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正气着呢,虽然说你说的是正事儿,但是说完了,赶紧滚蛋。
朕不追究你擅闯民宅的事儿就是了。
宋方哼唧了一会儿,最后摇头说道:“陛下,臣还有事儿啊。”
还有事儿?
仁宗拧着眉头,也不说话,就瞪着宋方。
宋方挠了挠头,开口说道:“就是之前,您跟大家商量的那事儿,臣觉得,还是停了吧?”
听听,听听这话!像是一个臣子跟陛下说的吗?
这话官方不官方的,正式也不正式的,简直就跟唠闲嗑似的。
什么叫商量那事儿停了啊?
有你这么商议国家大事的吗?
再说了,你这绕来绕去的,还是把话题绕到了之前老包反对的事儿上来了啊。
怎么?你是想用这种轻松的语气,然后化解包拯在这件事上,犯下的严肃的错误吗?
仁宗看着宋方,冷冷得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多数了。朕心里有数。”
你有数个蛋!
宋方还真想骂骂这个老糊涂,不过他当然知道,这事儿自己心里爽一下就行了。真要是骂出来,怕是他要被直接剁了吧。
想了想,宋方开口说道:“陛下,这事儿,臣得说。”
没等仁宗发火呢,宋方已经继续说道:“疏浚黄河东流的事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就是劳民伤财的无用功。”
富弼终于抓住了宋方的痛脚了,他沉声说道:“何出此言?”
“因为那些辽人不会南下!”
宋方直接掀底牌了。
你们为啥这么热衷于疏浚黄河东流的事儿啊?不就是想要让黄河重新成为大宋的屏障,然后挡住辽人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想多了,这样的理由,够不够给力?
“胡扯!”富弼已经忍不住得怒斥起来。
“我胡扯?我一点儿都没有胡扯!”宋方沉声说道:“我倒是想问问富大人,你们真以为,那黄河改道之后,就成了天堑了?”
“那些辽人,真想南下的话,办法有的是,他们不会造船吗?”
想想后世,那些金人是怎么渡河的?就是在旁边找点船,还不是自己造大船,一些小船,一次还载不了几个人。
就是这样,那些金人就这么南下了,然后呢?大宋这边,没有一个人发现的。就跟瞎子一样。
“说起来,依靠天堑去防御别人,简直就是可笑,是舍本逐末!有这些折腾的钱粮,为何不能用在重振武备上?”
“把河北路打造成铜墙铁壁,不是比什么天堑,都靠得住吗?”
整天把希望寄托于别人的身上,不想着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挑毛病,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宋的肱股之臣?
屁吧!
说起来,以前的真宗虽然老年糊涂了,可是在这黄河改道的事儿上,还是比较坚持的。
甭管那李舜工怎么忽悠,人家就是不乱动。
但是仁宗你呢?
光说你是个好皇帝,但是在这一点上,你还真不如你老子真宗。
仁宗拧着眉头,看着宋方冷冷得说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犯忌讳了!
仁宗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仁慈了,以至于这小子,居然敢如此放肆?
宋方看着仁宗,再看着诸位群臣,摇头说道:“臣当然知道,臣再说什么。好吧,既然陛下和诸位大人都如此坚持,那臣再问问陛下和诸位大人们……”
“你们知道,那黄河东流为何淤堵?你们知道,那黄河为何会改道北地?”
仁宗一听,顿时恼火起来:“你知道吗?”
宋方点了点头:“臣当然知道。臣不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
跟我比理论,你们差了一个巴斯光年……
宋方看着周围群臣,开口说道:“黄河东流地势靠上,至于说黄河往北向改道,是因为途径之地,南高北低!”
这话刚说完,大家都不吭声了。
富弼还想反驳呢,但是他感觉,这话自己还真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自己也不懂啊。
这不懂的话,乱反驳岂不是徒增笑话?
将来真证明了人家是对的,自己是错的,那不是丢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