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诸位宰辅们出去了，包拯拉住了曾乐正，然后拧着眉头说道：“你这人，说话太过随便，这事是不是应该考虑慎重一些？”
曾乐正笑了笑，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那交阯才多大点啊？这一次的事儿，说起来，跟西坪也不无关系。西坪向来都是不怎么听话的。”
“现在让他们跟交阯闹呗，等他们被交阯人欺负够了，当然就知道，咱们大宋有多好了。到时候再上赶着求咱们的时候，那……以后西坪，就不用再叫羁縻州了。”
这就是手腕啊。
西坪跟大宋的关系，就好像一个名义上的小弟一样。整天给别人说，我是大宋的小弟，可是大宋让他教保护费的时候，他又是各种推脱。
然后又整天打着大哥的名头，在外边横行无忌。你惹我就是不给我大哥面子。
可谓是好处占尽，但是一点血都不愿意出。
现在惹到了一个刺儿头身上了，刺儿头是个楞球，他管你大哥不大哥的，你欺负我，我凭啥不弄你？
于是他就去搞西坪了。
西坪再嚷嚷着，我大哥是大宋的时候，却发现，这套路不好使了。
人家不吃你这一套。
怎么办？
求救呗。
给大宋说，大哥，您看，那小子不给您面子。
您不管的话，丢脸啊。
仁宗是想管的，但是曾乐正跟韩稚圭的意思是啥？不用管。这种光想着占便宜不出血的人，就不用搭理。
等他真的被揍怕了，被收拾得很了，以后就听话了。咱们再让他交保护费，你看他还敢拒绝不？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利益啊。
交阯虽然说够不上对手的分量，但是收拾你一个小小的西坪，还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之所以没有大动干戈，说白了，还是有点顾忌大宋的名头的。
你大宋要是敢稍稍漏点口风，说我不管这破事儿，那你看吧，交阯不吞了西坪才怪了。
曾乐正觉得，自己把这所有的事儿都看透了，自己提的建议，也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这说完之后，再想想自己在这其中表现出来的手段和智慧，啧啧啧，真是大才啊。
此时此刻的曾乐正，恨不得仰天狂笑。
老包没有能够说服曾乐正，心里也是郁闷得很。
结果回到了班房，却看到了有人在自己的桌子上趴着睡觉。
老包的火气腾得一下上来了。
“门子呢？这门子都死了吗？什么人都敢往这里边放了？是不是都不想干了？”
这是什么地方啊？这是三司！这里边的东西和数据，都是机密啊！随随便便就放人进来，万一泄露了，那都是国家机密。这事儿要是说给仁宗听……
怕是那几个门子要被灭九族吧。
站在门口的小吏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苦笑着说道：“大人，这是……”
老包这一通吼，已经把趴着睡觉的人给吼醒了，他抬头看着包拯，然后说道：“老爷子，我还说你上哪儿去了，这么长时间。这昨天晚上没睡觉，趴这儿睡一会儿。”
老包冲着旁边的小吏摆了摆手，那小吏一脸憋屈得回去了。
刚才那火发的这么大，现在看到宋方，马上就消火了，您这双标也太明显了吧？
包拯把门关上，然后一脸不悦得说道：“跑这来睡什么觉？”
“睡觉是等的无聊了，顺便打了个盹。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宋方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大纸包打开了。里边都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
“这东西，你回头冲水喝啊。鸡内金……不对，不能叫鸡内金了。这是野猪胃晒干了，磨成粉做的。有助于消化，可以调理肠胃的。”
“这肠胃调理好了，自然消化就好了，消化好了，吃东西啥的，就能好好吸收了……”
包拯听宋方在这絮絮叨叨说了一通的怪话，他看了看纸包里的东西，然后撵了一点，送入口中。
味道有点怪怪的。
“不好吃。”
比宋方平常做的美食差远了。
“这是药！好吃才怪了。跟水一起和着喝下去，一天冲匙就行了。”
“哪儿来的？”
“前段时间萧山军的人，去山里操练，然后逮了一头野猪，哈哈，您是不知道，那野猪的个子有多大啊。”
提起这个，宋方就一脸的兴奋。
“后来这胃我就给您留着了，骨肉啥的，都已经弄好了，火腿啥的都有。回头腌制好了，我再给您带点。”
老包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行了，我收着了，回去好好教书。我看你这几日，好像有些闲啊。”
宋方一听，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没办法。这不是快要科举了吗？这课程重点要调整调整。不过……”
说到这里，宋方又笑了起来：“虽然这格物学内容少了，我对这教育工作，可是没有放松啊。”
“我亲自盯着那些学生的课程进度，而且我还要求了，其他的教授大儒，每日里都要给那些学生们出题做文章。这东西，就要一个熟能生巧。”
“除了做文章，还要求他们背书，甭管啥，只要科举考试要用的，就得给我背，倒背如流才行！”
“您知道，这叫啥吗？这就叫刷题啊……”
包拯在旁边瞪着眼睛看着宋方，最后他又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宋方体内的防御机制自动启动，脑袋一缩，躲了过去。
只要凑到老包的旁边，宋方就一直防着呢。
甭看老包跟你有说有笑的，这巴掌说来就来，都不带打招呼的。
完全就是触发式技能……
“我又咋了？”宋方躲开这一巴掌之后，一脸疑惑得问道。
包拯气呼呼得说道：“你这是误人子弟，把圣贤书当成什么了？当成做官的捷径了吗？你……气死我了，太功利，太功利了啊！”
“还有，你真当你这法子有用吗？那文章功夫在于日积月累，现在搞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事儿，能出什么效果？”
“嗨，那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宋方无所谓得笑了笑：“有没有效果，等到了考试之后，您不就知道了吗？”
没效果？那是因为您没有经历过后世的题海战术啊……
什么叫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什么叫刷题刷出来奥赛冠？
这都是后人的经验啊。
……
国子监。
毛大勇正在埋头做文章，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
“大勇，我这没水了，帮我弄点水来。”
毛大勇写字的手顿了一下，不过过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拒绝了那人的要求。
旁边的人都还在奋笔疾书，刚才喊毛大勇帮忙弄水的学生，也是有些诧异。
不过，这几天毛大勇好像越来越有些惹不起了，那学生眼见毛大勇不搭理自己，他也有些悻悻。
最后语气有些酸酸得说道：“你这样的，再努力也考不上，有意思吗？”
毛大勇还是没有理会这个人。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把眼前这篇文章给写好。
旁边的同学们也都沉默不语，一个比一个努力认真似的。
刘弼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过来巡视一番。
他觉得，这些学生们最近的成长变化很大啊。
对此，他也是非常满意的。
过了不知多久，下课的时间到了。
再然后，就是饭点儿了。
不过……
里边的学生，居然没有一个出来的。
刘弼跟杨斌两个人也是一头的雾水。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大家都不出来？
刘弼问杨斌：“为何学生们都不出来吃饭？”
杨斌也迷茫啊，他又把问题抛给了旁边的房叔启。
房叔启虽然是太学的一把手，但是眼前这两个人，可是国子监的领导啊。
人家比自己大啊。再说了，把甲方宋方拉过来的，也是人家，自己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包工头罢了。
在他们面前，自己就是食物链底端的人物啊。
所以他只能耐心解释道：“大家都在忙着学习。”
废寝忘食了吗？
刘弼拧着眉头，有些不爽得说道：“再勤奋，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这些学生们，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性子？”
何止是变了个性子啊，这简直就是换了个人好不好？
就算是头悬梁锥刺股，也不至于说吃饭都忘了吧？再说了，偶尔有一个两个这么用功的就不说了，所有的学生都这么用功……要说这里边没啥殷勤，鬼都不信。
房叔启苦笑着说道：“还不到时候呢，一会儿就知道去吃饭了。”
刚说完话，那食堂的大师傅和打杂的已经从饭堂跑出来了，然后一个拿着木勺一个拿着木盆，来到教室门口，就开始在那帮帮帮得敲了起来。
一边敲，那两个人一边喊道：“饭成了，饭成了……快吃饭了，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动静别说里边的人了，外边大老远看着的刘弼也都被吓了一跳。
以前咋就没这样喊过啊？
里边学生也被这动静给闹醒了，然后一个个得放下了笔……
接着就蜂拥着往饭堂跑去。
那样子，就好像……赶场子似的。
那感觉，就好像，一刻钟的时间都不肯浪费掉一样。
刘弼也是更加的无语了，他问道：“学生们到底为何这样……这样……勤奋？”
“嗯……也不是勤奋，主要是……时间紧，不够用啊。”
房叔启一脸苦笑着说道。
“不够用？为何不够用？”刘弼更加疑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