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问题,老韩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接下来,信使的话,解答了韩稚圭的疑惑。
“经此一役,我军灭敌七千余,班师之际,宋大人命我等收集敌方首级,然后……”
“在那黄花堡前,宋大人用那些西夏人的首级,铸成京观!”
一声炸雷!这话当真犹如一声炸雷,把在场的君臣震得是浑身发抖。
谁不知道京观啊?
自古至今,做这种事儿的人不多,但是零零总总算下来,也不少。
往前追溯的话,最近干过这种事儿的,就是狄青了。
这家伙在搞侬智高的时候,就这么干过。
可是……
这种糙活儿,或者说,这种残忍的事情,想来都是那些武人做的啊,你一个文官,这么丧心病狂干什么?
非要把自己弄得满手鲜血,来标榜你的与众不同吗?
梁惠保此时看着宋方的眼神,已经满是震惊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梁惠保心里居然多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当哥哥的成了杀人魔王,回头你妹妹媛媛,会不会嫌弃你啊?
要是嫌弃你的话,那……咱就把媛媛抱到宫里养吧,把媛媛当成小公主给供着……
富弼不说话了,他的嘴唇在哆嗦。
韩稚圭也不说话了,他看着宋方,一脸的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至于说仁宗,同样也在发呆。
虽然仁宗没有见过真正的京观,而且……他也不可能去看京观。
但是他知道,这京观是干什么用的,也知道,这京观是怎么弄的。
宋方……宋方啊!你这小子,真是太过……任性了!
那信使发现众人都不吭声了,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那京观震慑宵小,周围番人再无敢在我府州军前恣意猖狂之辈。再之后……”
“府州军奇袭西夏境内,追击此役残兵,将此次进犯西夏人尽数斩首!我军完胜!”
什么?
韩稚圭瞪大了眼睛,开口说道:“你们……你们居然主动出击?奇袭西夏?”
这……这不是开玩笑吗?奇袭要有条件得,那就是要有战马,有来去如风的骑兵才行。
大宋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骑兵啊?
几百人,丢进去分分钟就被人吃掉了好不好啊?
他觉得,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夸大军功的嫌疑。
韩稚圭拧着眉头问道:“你们去了多少人?”
夸大军功这事儿吧,老韩以前和干过。所以说,自己屁股不干净,就不能说别人身上难闻。
可是是不是夸大军功,老韩自己会判断。
那信使开口说道:“骑兵两千余人!”
“什么?府州什么时候有这么多骑兵了?你们……你们的战马从哪儿来的?”
两千多骑兵的配置……这特么是府州军吗?
整个河东路都没有你们这边富了好不好?
那信使看了看韩稚圭,再看看宋方,才开口说道:“抢那些西夏人的……”
我操……
韩稚圭的眼珠子瞬间变得通红。
抢了两千多战马啊!还都是可以打仗用的战马!
这是横财啊!
韩稚圭撸着袖子就准备问对方,这些战马送来了没有。
不过……有比韩稚圭还着急的——宋郊!
毕竟宋郊才是管这个口子的枢密使啊。
他直接抢在韩稚圭前面问道:“那些战马呢?送来了没有?”
这话刚一说完,宋方在旁边干咳了两声,然后说道:“那什么……先说正事儿……”
老不要脸得,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送来?送来给你吗?
然后让你分润下去,当成你的人情啊?
你也不看看,那两千匹战马里边,有一半是姓宋的?
那信使果然只听宋方的。
他不再理会宋郊和韩稚圭,继续说道:“萧山军百人团在此战中发挥巨大作用,后来班师回去之后,那些番人各个部族无不拜服,最后……”
“送上各种礼物,还有十几个美女,此次一起带来,进献给陛下!”
靠!
听到这里,宋方也怒了。
这些番子果然不要脸。老子都已经严词拒绝了这些美色腐蚀了,而且他们也答应,不再搞这种小动作,去“祸害”大宋的官员了。
哪想到,这些家伙居然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陛下。
看了看坐在上首的仁宗,宋方感觉,老人家的悠着点啊。您要是真的把这些女人收到宫里,估摸着,您得换俩铁腰子了。
想到这里,宋方干咳了一声,然后说道:“陛下,西北那边风沙大,您看臣,才在那地方呆多久啊?这皮肤都糙成什么样了……”
言尽于此,什么意思您自己领悟吧。我这呆了几个月得,皮肤都已经被那些风沙蹂躏得不成人形了,那些大小在这种地方长大的人……
您觉得能看?能摸?
你要是不怕膈手的话,那请自便。
果然,仁宗听了宋方的话之后,腰杆挺直,接着一脸正色得说道:“些许杂事,也来烦扰。一群莺燕,于国事何益啊?不收!”
这话说的也是正气满满,荡气回肠了。
旁边的一杆子大臣们也是赶紧称颂陛下圣明,一时间马屁如潮。
仁宗接受了一番吹捧之后,才打量着宋方,最后问道:“你也上阵杀敌了?”
“嗯……杀了!”
宋方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大家都到了那份儿上了,怎么可能往后缩啊?”
宋方这话说的倒是不尽详实啊。甭管到哪儿份上,你要是真不想冲锋陷阵,就凭着你的身份,有的是人去护你周全。
可是他没有,真的冲锋陷阵了,这足以说明,少年人勇气可嘉。
仁宗点了点头,终于开始夸奖:“少年武勇,不过……有点鲁莽了。”
说来说去,仁宗还是有点担心宋方的安危的。这话也透露出了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关心和爱护。
宋方想了想,开口说道:“陛下,其实那些将士们,臣也仔细得看过了。年轻得不少。有些人,也就是比臣大个两三岁罢了。”
“但是他们呢?早就已经经历沙场了,而且也早就开始给咱们大宋抛头颅洒热血了。这样的人都可以当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臣干嘛要畏首畏尾呢?”
谁不是父母眼中的宝呢?每个人的家庭或者际遇可能有所不动,但是……当你站在了那个当口,甭管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去当兵,去上战场的!
你起到的作用,就是护佑了大宋的子民,你就是大宋的保护神。
你可以当大宋的保护神,以平凡装饰伟大,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别人就不能呢?
大家都可以!
谁都不比谁高贵,在大义面前,谁都只是增光添彩的那一抹水粉!
看着宋方眼神中迸发的火热,仁宗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旁边的韩稚圭。
韩稚圭想了想,冲着仁宗点了点头。
谁都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语。
不过仁宗接着开口问道:“杀人了吧?”
“嗯……杀了!”宋方点了点头。
仁宗揉了揉眉心,然后问道:“杀了几个?”
“几个?”宋方楞了一下,然后掰着指头说道:“我数数啊……”
眼看着宋方一个手的手指头都不够用了,仁宗挥了挥手,开口说道:“行了行了,不用数了……”
宋方有点不好意思得挠头说道:“一只手还真数不过来了,不过肯定不超过十个。比别人还是差远了。”
宋方这话说的,别人都有些无语了。
第一次上战场杀人……杀了不超过十个?大家该说你谦虚呢,还是该说你嘚瑟呢?
有多少人,上了战场,都只是一个炮灰啊,冲锋陷阵,能杀一两个人就不错了。你这一下杀了这么多……
绝对称得上是战绩彪炳了。
甭管是一场战斗,还是几场战斗积累下来得战绩,就以宋方现在这个年龄来说,这一份杀孽,对他来说,都有些太过沉重了。
富弼都忍不住摇头说道:“你……你……真是……哎……”
老富大人叹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宋方了。
如果你是武官的话,那咱啥也不说了。可关键是……你是一个文官啊。
文官操刀子杀人,你这是呛行好不好啊?
要是说出去给别人听,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文官,第一次上战场,杀了快十个人……那些武官会不会羞愤的自尽呢?
仁宗紧紧得盯着宋方,他也看到了那信使看着宋方眼神中得崇拜眼神。
他知道,宋方没有说谎。
只有真正武勇的人,才会得到军士的这种崇敬的眼神。
因为这是一种认同,一种打心眼里的认同,认同宋方和他们……是同类人!
仁宗有些感慨。
真是想不到啊,这个少年人,从刚开始进入汴京,就展现出了一种搅和风云的态势。
再到这人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再到这人喊出了光复北疆的政治宣言。
仁宗就知道,这个宋方,不是一个别人眼中,可以循规蹈矩的人。
没错,你们认为他应该是个文人,可是他偏偏做出了许多武官都做不出来的事情。
你们认为他是武官吗?可他捣鼓出来得那些东西,又让无数文人汗颜。
杀人了啊。
看看在场的那些臣子们,那些文臣们,有几个人能够有这份血勇呢?
有些人甭说是杀人了,恐怕就是见到鲜血,都会晕过去吧?
你们都是一群鸡,一群鸡贼!一群……没有胆色的鸡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