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番人的首领,听了梁兴河的话之后,只是点头哈腰了一番,并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
此时那通译还没有在旁边把梁兴河的话翻译完。
很明显,这一番的恭敬,颇有些敷衍得感觉啊。
梁兴河也没有和这些人计较太多。
在这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早就习惯了。
等翻译把梁兴河的话翻译完之后,那几个首领再点头哈腰一番,算是对梁兴河表示了一下顺从。
接着,这几个人一脸恭敬得看着宋方,然后把腰都要哈成了九十度了。
一边躬身,一边说着一堆宋方听不懂的话。
旁边的翻译说道:“这几个人说,准备把族中最漂亮的姑娘送给大人……”
啥玩意儿?
献美人吗?这是要干嘛?贿赂我吗?
要知道,在这个贫瘠的地方,美女绝对是部族中的稀缺资源。
如果哪个部族有了美女,就意味着他们拥有了,和别人交易甚至是谈判的筹码。甭管是联盟还是干什么,都离不开这个啊。
但是现在,这些人居然急吼吼得告诉宋方,说要把这稀缺资源送给宋方?
这就有点……太够意思了吧?
不过……
宋方是这种贪恋美色的人吗?
他不是!
他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于是,他义正言辞的说道……
是对着通译说道:“给他们说,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我身为陛下的待诏,身为大宋的官员,怎么能以权谋私呢?真要是收了他们的礼,以后,我还怎么挺起腰板做人,还怎么义正言辞的去教授国子监的那些学子们!”
“以身作则,我要以身作则啊!”
宋方这番话说的是义正言辞。
那伟光正的形象,就连旁边的梁兴河,都为之侧目。
这……这是一个伟人啊……
只有甚至宋方秉性的折克行,一脸无所谓的和自己眼前的食物较劲。
至于说那折继祖……
这种酸话,他是最讨厌得。得亏是宋方说的,要是换成别人说的话,他早就一巴掌盖过去了。
在听闻宋方说不要自己族中女子的时候,那几个番人代表脸上倒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或者说是……“感动”的表情。
再接着,他们表示可以送点良驹给宋方。
对此,宋方表示,家中护院正缺这些脚力,不过自己不能白拿他们的东西,自己得拿东西换……至于说什么东西嘛……
汴京包括现在时下最流行的花露,这东西是稀罕物,就按照市价,和大家换好了。
再然后,那几个人也是“千恩万谢”得拱手离开。
“候曾!”宋方开口喊道。
候曾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和激动。
“去,你去盯着点,可万万不能让人家吃亏了啊。还有,那些马,好生照料着,不要给折将军他们添麻烦。”
“好的,小人明白!”
候曾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好了,照顾马匹,咱们有经验得很。那些战马,一路上都是咱们照料的,军里的兄弟们,咱们一个都没麻烦。”
折继祖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提起这事儿,折继祖就有点想摔杯子。
这个宋方,把战马挑了一千多匹……
一千多匹啊,这是什么概念?杀敌七千,带上死伤,这一次拢共也就缴获了西夏人两千多匹健康无伤的战马。
这家伙直接分走了一半。
要说一半对一半,挺公平是吧?
关键是你特么不看看,你才多少人?
一百来号人,平均到人头上,一个人分将近十匹马……你特么喂得过来吗?
自己这边可是六千人啊,六千人分一千匹。
记得当时自己提出异议的时候,这家伙说了一大堆的理由,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我就不要脸了,谁让我年轻……
别人都是倚老卖老,这小子,仗着年轻胡作非为啊。
折克行能够感受到自己叔父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他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傻充愣。
埋头吃东西好了。
宋方眼看着梁兴河还是一副失魂落魄……不对,应该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开口说道:“对了梁大人,正好有件事,想跟您商量商量。”
“嗯?跟我商量?”梁兴河楞了一下。
他想不出来,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家伙,能有什么事情跟自己商量得?
之前你们要驰援黄花堡的时候,跟自己商量了吗?
自己明确提出反对意见的时候,你们不还是我行我素吗?
想了想,他开口问道:“什么事?”
“那什么……我不是想着,这一次西夏人的袭扰战术,算是彻底的失败了吗?不过……毕竟还是有些残军的。我想着……趁你病要你……哦,说错了……”
“是趁他病要他命,我准备和折将军带人,再反搞他们一下子,您觉得这事儿行吗?”
“你说什么?”梁兴河顿时大惊,然后说道:“这……这……穷寇莫追的道理,你不知道吗?以往咱们跟他们作战,也从来没有追击的道理啊……”
“以往是啥时候啊?那是因为咱们没马匹!”
宋方笑着说道:“现在咱们新弄了两千多的马匹,再加上原来就有的,我觉得没问题。能撵上,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老子担心这个吗?
梁兴河真是觉得,这宋方不要脸的劲儿有点可恶了。
想了想,他还是沉声说道:“你可知道,以前那好水川之战,是如何败的吗?”
“就是孤军深入……”
“哪儿什么孤军啊?”宋方笑了笑,然后不以为意得说道:“那是因为,有一个‘当世名将’带着将士们,踩了个坑啊……”
宋方说完,指了指桌上得每一个人,然后说道:“咱们这里,可没有当世名将!”
梁兴河顿时一脸错愕,然后……不吭声了。
远在汴京的韩稚圭,刚刚下衙,正在路上走着呢,忽然感觉,脑袋一阵懵。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一口无形大锅,给扣在了脑袋上一样。
……
五日之后,府州军两千余骑长途奔袭,深入西夏。
黄花堡一役后,西夏人残兵两千余骑尽数被歼。
这个消息传回府州之后,梁兴河一脸的感慨。
“枉我苦读圣贤书多年,却还是落了个眼瞎的毛病啊!这个宋方……真的不是池中之物啊!”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卓绝的见识,怕是将来,这朝堂宰辅的位置,要给他留一席了!”
“大人,是不是……过誉了?”手下有点迟疑得问道。
“呵呵……过誉吗?拭目以待吧!”
梁兴河摇了摇头,一脸感慨得说道。
……
此时已经入冬,今年的雪,倒是下得有些早。
不过大雪的节气,就迎来了第一场初雪。而且还是鹅毛大雪。
街道因为行人的踩踏,而变得泥泞不堪。
一匹快马溅起了无数的泥水,有些躲闪不及的行人被迸溅了一身,刚想开口喝骂,可是看着那人的穿着,顿时都噤声了。
那是信使啊……
马上信使冲到了内城,奔着皇城长驱直入。
富弼准备下衙,迎面看到了两个人架着一个信使,冲着这边跑来。
富弼开口喝问:“什么事?”
那信使一看是富弼,没有问题,急忙说道:“急报,府州……危矣!”
“什么?”
富弼顿时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他劈手从信使手中夺过了信笺,一边看一边往仁宗那边赶去。
等看完之后,他差点没有破口骂出来。
“宋方!好大胆!”
旁边的内侍看到富大人着急忙慌的样子,也是连忙跟上。
老人家步履匆匆,万一跌倒了怎么办。
有内侍好心提醒:“富大人,注意脚下,慢点……”
“慢个屁!滚!”富弼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和那些内侍客套了,遇到有敢挡路得,杀气腾腾得眼神直接给瞪开。
刚下信里说的什么?
西夏人派人攻城,不过被打退了。这本事好事,可是宋方好大喜功,居然说这是西夏人的侵扰之策,然后断定说西夏人要围攻黄花堡。
最后怂恿着折继祖,带着府州军六千人驰援黄花堡,现在整个府州,就剩下三千人了。
这是何等的卧槽?
宋方简直就是儿戏。不把府州的安危放在眼里啊。
这府州要是丢了的话……
其他的事情先不说,富弼敢保证,宋方要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哪怕是自己身子骨不利索了,也能把宋方揍个半死!
富弼一路疾行,最后来到了仁宗面前。
他也顾不上行礼了,直接急吼吼得说道:“陛下,急报!那宋方好大喜功,居然拉着折继祖一起出城,现在……现在怕是府州危殆了。”
仁宗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出城?他们……他们出城干什么?这西夏人,不是小股侵扰吗?挡下便是了……”
让你宋方过去干什么的?就是镀镀金啊。不是让你去挖金的好不好,你给我出城干嘛?
小东西,真是……胆大妄为啊!
富弼也是哭笑不得,然后摇头说道:“急报说……那宋方判断西夏人要去围攻黄花堡,然后,在没有探清敌情的情况下,就劝说折继祖,陪他一起带兵驰援了……”
“这……陛下,贸然出击,这可是兵家大忌啊!”富弼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着急,就有多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