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京的提议，也算是中规中矩了。
没有毛病。
不过那韩稚圭觉得，这事儿不能这么简单得办了。
他站出来说道：“陛下，不是说粮食不够吃吗？臣以为……还是把其中的精装挑出来，笼归为厢军，剩下的人，打发散了吧。”
这个办法，也算是老方法了。也是以前一直循例的方法。
这大宋朝一直都是这样。
一般来说，什么地方发生了灾情，遇到了民心浮动，大宋会怎么办呢？
灾后重建什么的，他们是不会考虑的。他们直接给这批人中的精装汉子发职务。
什么职务呢？厢军！铁饭碗。
然后告诉他们：端着，以后你们吃的就是公家饭了。
然后呢？所有的精装劳力都感恩戴德，还反什么反啊？以后有饭吃了，还不用干活儿了，多好啊？
这要是反了的话，这铁饭碗不就被自己给砸了吗？
这只要带头的精装汉子不反，那其他人，那些老弱病残想反也翻腾不起来什么浪花了。
“臣反对！”
宋方直接在旁边举起手吆喝了一起。
这一声大喊，也把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仁宗没好气得瞪了这小子一眼：你反对个球啊？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咋咋呼呼得？
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你要说什么？”
宋方看到仁宗让自己说话了，赶紧站出来，然后说道：“陛下，这……把那些灾民随便编入厢军，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这事儿……”
“在臣看来，以前是没有问题的，但是现在不行了。万事都得有个度啊。超过这个度之后，就成了毒瘤了。”
看了看韩稚圭，宋方开口说道：“咱们大宋有多少的军队，我想这事儿，诸位大人应该知道吧？要养这些军士的话……三司使宋大人，也应该知道每年得花多少钱吧？”
这大宋每年光这军费上的投入，都得多少钱了？这已经成了大宋财政支出上的一个大头了。
宋子京听宋方提到了自己，直接站出来说道：“是不少。”
宋子京对这个宋方不熟，虽然听自己的兄弟提起过这个家伙，也听说过这个家伙的一些事迹，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这个人。
所以说……
现在尽量还是保持低调吧。回答完之后，这人就退了回去。
韩稚圭在旁边拧着眉头，然后说道：“这可是从老祖宗时候传下来的规矩。”
听韩稚圭这么一说，宋方也是恼了。
这老韩的脑子，真的是瓦特了。
你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来得。一点自己的是非判断都没有了吗？
一遇到事儿，就找以前有没有先例，如果有了的话，直接照着以前解决的办法，往上边一套……
难不成，你就不知道，什么叫特殊事情特殊对待吗？你就不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变通的吗？
宋方看了看韩稚圭，再看看宋子京，然后问道：“宋大人，我想问问，咱们大宋一年光是在这军费上的支出，有多少？”
那宋子京看了看仁宗，然后摇头不语。
这可是咱们大宋的机密数据啊，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讨论呢？
也就是朝中的那些重臣才有这个权限知道吧？
仁宗迟疑了一下，毕竟今天在场的人有点多啊。这个数据真的传出去的话，要是落到了敌国的手里……那就麻烦了。
就算是让百姓知道了……恐怕他们也会紧张的吧？
宋方一看宋子京的样子，笑了笑，然后说道：“这个，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
怎么着？你还准备诱导我？
宋子京感觉，这个少年人好像有点自以为是啊。
宋方开口说道：“之前在枢密院做事的时候，我对兵房这边，也算是有些了解。”
宋方淡淡得说道：“这普通的兵卒，一年的耗费是四十贯，至于说厢兵，稍稍要少一些，三十五贯。然后咱们的兵卒数量有近七十万，厢兵差不多有近六十万。”
“也就是说，光是这军费，每年就要支出不低于四千多万贯！四千多万贯啊！陛下，我还想问问，咱们大宋朝，每年的税赋等等收入加在一起，是多少？”
仁宗感觉心情有点沉重，他看了看旁边的富弼，然后问道：“他说得……是真的吗？”
宋方一听，心里顿时感觉凉凉。
您是皇帝啊？自己国家得收支，您居然不知道？
你这整天在那椅子上看的是啥啊？刷抖音吗？
这大宋朝到现在居然还没有乱起来？还真是……上天锤炼啊。
那富弼在旁边一脸尴尬，最后低头说道：“臣……不知……”
卧槽了……
“宋爱卿……”
仁宗看向了旁边的宋子京。
宋子京也是叫苦不迭，最后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陛下……臣来三司时日尚短……嗯……不知……”
我这刚刚上任还没几天呢，那些数据还没来得及看呢。您得给我时间啊……
“我知道！”
宋方又开口说道。
仁宗此时已经一脸的阴沉了。
你这家伙，能不能给旁边诸位大臣一点点面子啊？他们都是对口的，到现在都回答不上来，你一个业余选手，掌握这些关键数据干嘛？还让不让人活了？
宋方看了看旁边的诸位大臣，开口说道：“我朝每年的收入大概是三千七百万贯，其中支出养兵费用，规定是三成，还有绢布是一千万匹，粮食……”
“好了！”
仁宗直接开口打断了宋方的话。
这要是再让他说下去，看看那些重臣们老脸通红的样子，估计他们要撞柱了吧？
当然了，皇帝此时心里也有点羞愧。
他看了看下边的一杆臣子，最后淡淡得问道：“诸位爱卿，你们觉得此时……应该如何处理呢？”
众位大臣们互相看了看身边的同僚，然后脸上的羞愧慢慢得消失不见。
不就是一堆数据吗……忘了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回头问问清楚就是了。
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遵循先例的啊。
大家互相递了个眼神，最后富弼站出来说道：“陛下……臣认为，还是依循先例，把那些精壮灾民纳入厢兵之列，比较好。”
得，说了半天，自己这是白费劲啊？
宋方也算是明白了，皇帝怕不怕的就不说了，你们这些大臣们怕啊！
为啥啊？宋方摇了摇头，这事儿说起来就复杂了。
宋方直接开口说道：“陛下，臣认为，这事儿应该用另外一种方法办。”
“什么方法？”
“让他们忙起来，给他们活儿干！”
眼看着周围的一群人都在盯着自己，宋方继续说道：“我知道，把这些人直接纳入厢兵，确实简单省事，但是……现在是简单省事了，可是后续得事情呢？”
“这等于说，又在我大宋的财政支出上，增加了一笔负担啊。但是这些人呢？他们从事什么事了吗？没有！从此以后不事生产。这一进一出，可不是简单的一笔一划的道理。”
“就这种事情，以后一直效仿下去，将来有一天，咱们养不了这么多的厢兵，养不起这么多的军队，怎么办啊？是不是又要加税？”
“也就是说，这成本到最后，又要摊派到百姓头上。这不还是逼的百姓越来越穷，越来越难吗？弄到最后，百姓又成了灾民，这些灾民再反……”
“我们还能把他们纳入厢兵吗？还有钱把他们纳入厢兵吗？以后整个大宋都是厢兵，还有百姓从事生产吗？我们去收谁的税去？”
这种恶性循环，你们都眼睛瞎吗？看不见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默守陈规，在那想着什么传下来的规矩都是好用得。
好用个屁啊！
不过……眼看着那些重臣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宋方就觉得，自己好像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这是一种……深陷泥潭，想要挣扎，却发现无处借力的感觉。
让这些废柴管理者大宋的整个系统，大宋能往好了发展吗？
肯定不能啊！
真到了有一天，这系统崩溃的时候，这些人全都要成为亡国的陪葬品啊。
宋方说完之后，又强调了一次：“所以，我的建议还是，给他们提供工作的机会，让他们做事，按劳取酬，最后自己养活自己。”
所有的大臣们都在看着宋方。
其实宋方说的这种事情，他们何尝不知呢？
要知道，那三司使每年都会抱怨，说这大宋的钱都花到了军队上去了。
然后……除了军队，还有其他的各方面支出，大宋每年都存不住钱……
这些大臣们虽然不记得数据，但是大体的情况，他们还是心知肚明得。
但是，即便是这样，又能怎么着呢？
只要那些灾民闹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编入厢军中，这就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也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只要是祖宗传下来的，就有传下来的道理，就是最好的。
至于说造反嘛……
每年都有造反的，但是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镇压了下去？
大宋好得很，不需要你在这里危言耸听。
富弼在旁边看着宋方，然后说道：“你说得简单，万一有不愿意做事得，到时候直接站起来鼓动众人，那再想阻拦，就来不及了。”
“再说了……你让他们做工，密县附近，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