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说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自己说别人都是仁人君子,当然是说反话的,不过在说花花肠子的时候,这不是又把自己给捎带进去了吗?
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不过既然说了,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了。
“嗯……就比如说,那崔忠信可以说,辽人的烤羊肉好吃啊,刚好他也带了点好酒,这不,凑在一起,弄个饭搭子……”
“咳咳……”
旁边的王安石忍不住得咳嗽了起来。
那脸色也是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咳嗽咳得了,还是憋笑憋的了。
看着众人都看向了自己,王安石赶紧憋住气,然后拱手致歉:“这几日,在路上偶然风寒,还望陛下恕罪。”
到底还是刚刚认识宋方,老王对宋方是什么样的秉性还不太了解。所以听着宋方说出这种混不吝的话,他还是没有适应过来。
仁宗肯定不会怪罪王安石了。
他笑了笑,然后说道:“回头让御医好好看看。少什么药,直接从宫里拿便是。”
“谢陛下!”
王安石赶紧谢恩。
韩稚圭已经退回班位了,可是他那傻愣愣的样子,就好像一个人,被隔绝了天地一样,和周围的环境完全融不到一起了。
过了一会儿,那崔忠信被内侍带了进来。
刚进来,就跪在了地上,一脸的惶恐。
等行礼完毕,仁宗才淡淡得说道:“崔使此次过来,可有什么事吗?”
到底还是天朝上国,和臣子们嬉笑怒骂的时候,陛下是仁慈的,但是这只要摆出威严的气势,还是把对方唬的胆战心惊。
崔忠信挤出了一丝强笑,然后说道:“陛下仁慈,之前听说外边有不少怨言,都说以前我们使团的人太多,往来之时,给贵国得地方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所以,我已经写信回去了……”
果然,这是已经服软了啊。
宋方还真没有说错。
当然了,按照宋方的说法,这种态度,肯定是不够的。
仁宗一脸冷淡的说道:“听说,你最近挺忙啊。”
这就是说对方最近上蹿下跳的事儿了。
到底还是负责外交的使臣,这点听话知音的本事还是有的。
然后所有的臣子都看着崔忠信。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脸不好意思得说道:“嗯……是这么回事儿,这次过来,小人带了不少我们当地的美酒。那辽使也听说了……”
“正好,他那的羊肉鲜嫩,就招呼着我过去一品为快,说起来,也怪小人嘴馋,嗯……丢了人了……”
崔忠信偷偷得看了一眼仁宗。似乎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心虚一样。
当然了,也不怪他心虚,这种理由,想想也有点扯淡了。
毕竟这辽国人高丽之间,可不是多亲近啊。说起来,在辽人的面前,这高丽人就是被欺负惯了的对象。
人家想喝啥酒,会招你过来一起同享?直接招呼一声,你乖乖得送过去。哪儿还有羊肉招待你啊?
再说了,你们之间这么尴尬的关系,你三天两头的往哪跑,就为了吃羊肉?
脸给你打烂吧!谁见过为了吃东西,不要脸的使节啊?闹着玩呢不是?
所以在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崔忠信也是忐忑的很。他在想,人家会不会相信自己如此荒谬的说辞呢。
不过等他偷偷得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感觉,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头了。
这些人怎么都没有看自己呢?
他们好像是在看……嗯?看宋方?
而且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还很吃惊?
仁宗看着旁边的宋方,真是感觉,自己刚才是不是在做梦。
这家伙,居然猜的完全不差啊……
至于说王安石,更是一脸懵逼。
他刚来汴京这边,所以对汴京这边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太清楚。他当然不知道,宋方之前还闹出来什么巫蛊跟把辽使弄成神经的事情。
至于说宋方嘛……
他也是愣住了。
自己真的、真的、真的就是随口一说啊。哪想到对方这么配合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玩套圈,就没打算能套中,随手一扔。结果呢?那东西居然自己往圈里钻了……
这特么是神仙跟自己开玩笑呢吗?
看着众人那种震惊的眼神,宋方真是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了,不过再想想,自己还是得低调再低调啊。
本来就已经快要被人当成神棍了,这要是再顺杆往上爬一下,那不就是更扯淡了?
所以宋方咳嗽了一声,然后提醒道:“陛下,既然崔大使喜欢吃这烤羊肉,咱们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家馋着了啊。”
仁宗一听,这才回过神。是啊。这崔忠信还在旁边呢,可得崩住了,不能在外使面前破功啊。
仁宗也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不错!来人!”
梁惠保站了出来,等候吩咐。
扫了宋方一眼,仁宗继续说道:“去御膳房吩咐下去,烤制几只全羊,然后给他们送过去。”
“是!”
梁惠保大声得应道,接着非常高调的出去安排这事儿了。
要知道,这高丽得使节,可是在大宋这边做着生意的,人家每次来,不都赚个盆满钵满的,人家差你这点烤羊肉吗?
逗呢吗?
我知道你不差,可是我就是要给你,为啥啊?就是在羞辱你啊!
不过……
崔忠信不在乎啊。羞辱算什么啊?只要不生气,让人家能够继续在你大宋的地盘做生意,那就行了。
这就是利益驱使啊。
崔忠信跪下谢恩了。
看着对方一脸喜色的样子,仁宗算是心有所触。
等这崔忠信离开了,仁宗才问道:“这个人,反复无常,可是我们不管怎么折辱他,他就是不生气,反而还因为一点小利而沾沾自喜,这人是不是有点……”
“不要脸是吧?”
宋方在旁边接道:“不要脸就对了!陛下,当使臣啊,尤其是弱国的使臣,你要脸的话,就捞不到好处啊!”
“当然了,这个崔忠信,只是把这不要脸的程度,做到了让人反感的程度上罢了。说起来,也没什么。”
仁宗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错,弱国的使臣,如果再要脸,还怎么捞好处?当年要不是寇……”
说到这里,仁宗闭口,不再说了。
不过众人都知道,仁宗想要说什么。
他说的就是檀渊之盟的事情了。
当年要不是寇准在檀渊之盟上放弃个人荣辱,坐那市井小民一般的不要脸举动,这每年的岁币,大宋就要多支出多少啊?
想到这人,仁宗又忍不住看了看宋方。
他想要拿两个人做一番对比,结果还没有刚兴起这个念头,他就压了下去。
这俩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寇准这人也不是没有毛病,这人的毛病就是贪恋权势。
跟文宽夫差不多,坐到那个位置之后,就屁股沉,不愿意挪窝了。就算是被撵下台,人家也蹦跶得欢实,想尽办法能重新回到主流的政治圈里。
可是这宋方呢?
这家伙,就是一个备懒的性子,要不是给他留了个待诏的身份,单纯让他去枢密院任职的话,估计这小子又得想尽办法窝在家里“病休”了。
这小子算什么呢?
不贪恋权力?
仁宗忍不住摇了摇头。他觉得,这宋方,就是性子直率,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啊。
想到这里,仁宗直接开口说道:“好了,这外交一事,关乎国运,也是意义重大。诸位爱卿,以后要多想多问,没事退朝吧。”
这算是最后的会议总结了。
但是今天的这个会议总结,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巴掌,把在场所有大臣的脸都给抽了。
没听到仁宗说了吗?多想多问,多问啥?问谁?肯定是问宋方啊!
这么多的人,这么多的大臣,可以说,随便拎出去一个,都是鸿儒啊,结果呢?在这种事儿上,你们连一个年轻人都不如。
丢人不丢人啊?
所有人站在原地,也不好意思直接走了,那种感觉,真是别扭的很。
等陛下离开了,众人才慢慢得转身离开。
那韩稚圭就在人群中,随着人流慢慢得挤出了大殿。
外边天亮了,那光线映入眼帘,韩稚圭觉得有点晃眼。
宋方年轻人,腿脚利索,仁宗说退朝的时候他已经窜了。
此时走在众人的前边,已经和后边的众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了。
宋方此时的心情是相当的不错。
因为事实证明,宋方的选择没有错。那崔忠信,到底还是怂了。
这枢密院里边的人,鱼龙混杂,之前宋方就说过了,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
他之所以刚一去,就敢跟那皇后得亲戚对上,然后再血气方刚得去拦下辽人跟西夏人的火拼……
就是因为宋方准备立威。
宋方不知道,自己还会在这个枢密院干多长时间,不过他可不是那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的那种人。
要是想混日子的话,他往这官场钻干嘛?
他是要出成绩的,要让自己做出来一份,可以镇得住别人的成绩的。
那么想要出成绩,就要有一个良好的工作氛围。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自己铺路,为了给自己的仕途铺路。
那么所有挡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要被宋方毫不留情得清扫过去。
包括那韩稚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