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杓辰的话音落下,狭窄长廊陷入四一样的寂静。
宣家人包括郑溪焕在内纷纷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看着他布满痛楚的脸。
似在猜测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他们都知道,这个男人说出来的话很难做到!因此才这么怀疑。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叹气声从宣筠霆口中溢出。
前进几步来到季杓辰面前,将郑溪焕拉开,不希望这两人在这里发生交锋。
“溪焕,这里是医院,玖九还在里面休息,冷静点。”低沉的语气透着若有似无的提醒,深邃的眼神注视着还在沉睡的虞玖九。
宣筠霆的话就像是绳索将郑溪焕失去控制的理智拉了回来,转身离开前斜眼瞪了眼季杓辰才不甘的回到小婶身边。
凝重的氛围因着宣筠霆的介入变得沉重,压抑。
他的眼神就像是两把冰冷的利刃投射在季杓辰身上。
“要进去可以,不过得排在我们这些家人的后面。”
刻意咬重家人两字,讽刺季杓辰是外人。
虽然对他的看法有所好转,不过能不能成为他们的家人还不一定!
冰冷眼神自他瞬间苍白的脸上移开。
“让开。”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季杓辰攥紧五指,心不甘情不愿的后退几步。
看着他们一个个穿好衣服防护服再进去,再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倏地,攥紧的五指无力的松开,垂在身体两边。
暗淡的眼神瞬间清亮,他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到目前为止,他只是一个外人。
能够得到他们的原谅以及见到玖九的肯定应该感到高兴了。
涔薄的唇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
挪步到玻璃窗面前,透过玻璃看到了坐在她床边的宣筠霆。
而她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反应。
能够站在离她这么近的距离守护她也是一种幸福了。
他不应该太过贪婪。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
他望去,见宣筠霆拥着啜泣中的虞柯走出。
四目也在这时候无意间碰撞到一起。
“你可以进去了。”
不冷不热的眼神自他脸上移开,宣筠霆烦躁的移开视线,拥着妻子在长椅坐下。
得到同意的季杓辰瞳孔内划过狂喜,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穿戴好防护服之后才进去,悄无声息的将房门关上。
小心翼翼的在她床边的椅子坐下。
猩红的瞳孔在看到她被纱布包扎的身体时一紧。
娇小的身躯竟看不到一寸瓷白的肌肤。
就连那张小脸因着被玻璃划伤也贴上了纱布。
钻心的痛自心脏炸裂开。
颤抖着手,隔着空气描绘她的眉眼,他不敢触碰到她包着纱布的伤口,害怕给她添上新的伤。
一股血气猛的上涌至喉咙,被他强行咽下。
“玖九,你这个骗子。”
发出的嗓音像是在石头摩擦过一样,嘶哑且布满痛楚。
他多么希望玖九听到这句话能够立刻醒来,反驳自己说的。
然而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就连心电图也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波动。
那张靠着枕头的脸脆弱得如同陶瓷娃娃,一碰即碎。
她没有回应自己,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极其小心翼翼的握住他没有插输液管的小手。
她的手是那么小,握在手中就好像在握着一个孩童的手一样。
他甚至能够摸到她的骨骼,有点硌手。
在这件事发生前,她的手握在手中至少还有点肉感。
这一次的受伤竟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
干裂的薄唇细细亲吻着她的葱白五指。
最后,修长且骨节分明的长指与她的十指交缠。
以前的她总是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烦人,还摆出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从来不知道十指交缠的温热感会这么的烫,熨帖着他的心。
“对不起,玖九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自责的情绪自事情发生后就没有停止过。
如果那时候的他拦着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那时候的他能够替她,现在躺在这张病床上的就是自己。
生平第一次,他多么的希望生命危在旦夕的是自己。
渐渐的,薄唇控制不住哆嗦着,眼前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泪水落下他也没有去在意。
只是敛起瞳孔内的湿润,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紧闭的双眸。
他不想错过她醒来的瞬间。
薄唇一张一合,像她往常昏睡时一样在自言自语。
每说一个字,瞳孔内的痛楚越发明显。
而心电图依旧平静如水,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直到敲门声音咚咚作响,才打断了他的话。
护士推门而入。
“先生,二十分钟到了。”
握着虞玖九的手顿了顿,瞳孔内划过淡淡失落,时间到了……是吗。
对着护士微微颔首。
待她出门后,身体前倾,薄唇在她没有受伤的额头落下浅浅的一枚吻后。
他转身离开之际,心电图蓦地发生变化,原本平静的心跳变得起伏不定。
心率也在一个劲的飙升。
只可惜季杓辰已经将门关上,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
“杓辰……”
细如蚊声的两个字自虞玖九龟裂的唇瓣溢出。
她的双眸依旧紧闭,长而密的睫毛颤抖着。
虞玖九的体力虽然还没有恢复,可是意识却在逐渐恢复。
她感觉到了……季杓辰来过,刚刚又离开了。
也听到了他嘶哑的嗓音以及充满两人的回忆。
垂在病床上的葱白手指在颤抖。
唇瓣一张一合,渴望从喉咙发出嗓音。
许是许久没喝过水的原因,喉咙像是火烧那般难受痛苦。
后背的疼痛是那么清晰,特别是自己的胸腔……
她想起来了!
在她钻进车内后,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胸腔袭来。
躲避不及的她被刺了一刀。
而她立刻将匕首拔出,深深的刺娶那个杀手的肩膀。
在病床上躺了足足十分钟左右,虞玖九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逐渐恢复。
吃力的睁开眸子,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雪白天花板,熟悉的仪器,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被刺中肺部还能活下来,她还真是命大。
艰难的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安装在床头的呼叫器。
颤抖着手按下按钮。
完成这个动作早已大汗淋漓。止不住的喘气。
汗水将后背的纱布浸湿,她甚至能够闻到刺鼻的血腥味。
脱力般倒在病床上,氤氲眸子渐渐涣散。
守在外面的季杓辰见几个医生神色慌张的将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
有几种可能浮现脑海。
如果不是玖九出事,那就是她醒了!
几位医生再看到躺在病床上已经到了睁开眼睛的虞玖九。
一片片抽气声响起,新人护士难以置信的捂着嘴。
竟然走人能够在受这么严重的伤势下还能够这么快醒过来,真的是奇迹。
“负责照顾这这个病人的护士呢!”
医生在看到她身上那被鲜血染红的纱布时朝身后的护士冷声质问。
“我在这!”
从洗手间匆匆绕过来的护士喊着,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我不是说了有急事离开时找人顶替吗!病人要是在这段时间出事了怎么办!”
主刀医生一口气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完,看也不看正在低声啜泣的护士来到虞玖九床边。
“孩子啊,以后醒了别再做这样的事了,你的伤势太过严重,再乱动的花会令你背上的烧伤更加严重,到时候我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终究是年过半百的医生,再看到她背上的伤和任性的行为时难免心痛。
无可奈何的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
“躺好了,我帮你重新换药,只不过拆开纱布的时候可能会牵扯到你的伤口,你忍着点。”
虞玖九闻言,乖巧的躺好。
任由医生将她身上的纱布解开。
即便医生已经放轻了力道,可等到纱布拆开,钻心的剧痛席卷全身。
“唔……”一声闷哼自她紧咬的唇瓣中溢出。
“怎么了!”
听到异样声音的季杓辰率先闯了进来。
下一秒再看到她发了脓的后背时顿住,瞳孔瞬间收紧。
她的伤势比他想象中的还严重。
拆开后的后背已经看不到一寸完好的肌肤了。
“先生,您没有穿戴好防护服不能进来,会将自身的病菌带到这个病房的,到时候病人的伤势会更加严重。”
医生一边将纱布丢就垃圾桶,一边对身后的季杓辰好心提醒。
专心致志的将药膏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冰凉感袭来,却没能缓解背上的灼热,疼痛感。
贝齿紧咬着下唇,唇角已经被她咬破也没有在乎。
带着铁锈味道的鲜血充斥着整个口腔。
绝不允许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疼,是真的疼。
就好像是剥了一层皮那样,皮肉分离的痛难以忍耐。
这样的痛就跟那年一样。
因移植得皮肤是从别人身上提取的,植皮手术过后,她的伤口一度发生感染。
每一次感染,发脓都要了她半条命。
那时候的她都能够咬牙撑过,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离她不远的季杓辰看到了她的动作,漆黑瞳孔划过淡淡的痛楚。
在她面前蹲下身子,长指以强硬的手段让她的贝齿和下唇分开。
眸光落在她被鲜血染红的红唇,痛楚渐渐聚集。
涔薄唇瓣紧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的将自己的手放在她唇边。
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张开唇咬住自己的手。
“别咬自己,我会心疼。”
咯噔一声,虞玖九脑袋一片空白,怔怔看着他严肃的表情。
自然捕捉到了他瞳孔内的痛楚。
被他低沉的嗓音蛊惑,不自觉的张开唇轻轻咬住他的手。
不舍得用力咬,她也不想咬他,自己的心也会痛。
医生重新那根干净的棉签,蘸了下药膏后再度轻轻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这一次,虞玖九再也忍不住了。
猛的咬住他的手,瞬间,他的鲜血充斥在自己的口腔内。
她的背脊一下子变得僵硬,清楚看到了他皱起的浓眉。
许是洞察到了她内心想法,季杓辰故作轻松的扬起唇角,温润的笑容看不出任何异样。
“我不痛的,玖九,你尽管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