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公孙苘和大家一一告别,和张健赵康说的话都比展怊的多。起码和张健赵康一起,大家还能高兴着说早点回来,回来记得带手信。展怊则是板着脸,毫无表情。
“一路保重,多加小心。”
这是他这些天以来对自己说过最长的话。此时的公孙苘也不愿看他,点点头,回一句“大人也保重”,说完上了轿子。
包裹里还是装着只灰兔子,它说,“你放弃了这个加50分的任务了吗?”
公孙苘默了默,良久才道:“我对他的感情,不是用分数可以衡量。”
车缓缓动起来,离别思绪越来越多,她向大家一一挥手。
即便遗憾和失落充斥心里,她也绝不让自己闷着,而是选择拉开前面的帘子,和驾驶的王平马安聊天。公孙苘还没说什么,王平先开口,“我看你好像还是喜欢着展大人,是吗?”
“……”我该怎么回答?公孙苘思考。
马安又接着衷心表达对这两人的看法,“展大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苘儿姑娘遇上了就莫要错过!”
“你们误会了……”公孙苘被说得自闭,闷闷不乐地托腮,“如今不是我是否喜欢他的问题,而是展大人……他根本不打算接受我。如果说他也中意我,那为什么阮大夫提亲时候,他没有一点表示呢?再说后来,发生那么多误会,也不打算跟我说上一两句。”
“其实阮大夫提亲之前,展大人在深夜时候约我们到酒馆,谈他喜欢的一个女子。”
公孙苘心里咯噔一声,“然后呢?”
“我们问是谁,他也不回答。他说自己曾想赠与定情信物,可是对方没有收下……想想展大人能经常接触到多少个女子?也便只有你了吧。”
公孙苘心里仿佛被揪了揪,但回忆起提亲那天细节,还是不愿相信他的喜欢,“那后来,我也拒绝了阮大夫的提亲,他为何不表露自己的喜欢?这些事情不应该争取么?”
“有些时候,一件事情坚持久了,受挫了,也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像他,不正是开始掩盖自己的喜欢了吗?”
王平虽不愿多掺和,还是添两句话,“不知你们期间发生了什么,在我们看来,你们算是登对的,要是错过怪可惜,无谓的怄气,能免就免吧。主动又不会少一块肉!”
有些道理。
自从和王平马安多聊些以后,公孙苘对这番感情重执回信心。现在只要熬上一个星期左右,又能再见他,到时候解释一番,表达决心就好了吧?
道谢后她拉下帘子,内心的欣喜按耐不住,她狠狠揉了揉飞柳柔软的绒毛,小小声却充满坚定,“那五十分我很快拿到手了。”
飞柳道,“可你又不是冲着分数去的。”
到了郑州以后,本以为进入府里有多难,没想到凭着王平马安的经验,大家都打扮一番,他们脱去官服换上有钱人家的装束,公孙苘换上落魄的破旧衣裳,三人找上胡府管家。
王平悄悄塞给他一金元宝,对他声称自己不想养这个干女儿了,给你一些钱你就收了她做杂役吧。
管家堆笑着答应,表面还高兴地招呼着她进去。
为了对得起这金子,给她安排了账房的活,只需每次清点完东西,陪同管家去胡会宏那汇报就是。
一来,管家徐福可以减轻自己的活,二来,有什么做错的也可以找个替罪羊,两全其美。
“你以后就跟着我,我叫徐福,他们管我叫我福叔。你呢?叫个什么名字?”
“奴婢……烟霞。”
徐福点点头,称赞这个名字颇为好记。再仔细瞅瞅,发现公孙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便先带她去领了一套翠色的丫鬟衣裙,佩戴根系着飘带的簪子,打扮好以后再跟他去账房。
“要是大人夫人小姐他们找你,不可怠慢,任何事情都要有求必应知道吗?”
“是。”公孙苘福身。
就这么草草交待完,她跟着徐福开始学给府内清点支出收入。
在账房里,只要没人找上门安排些什么,还算是比较闲。
碍于时间紧急,公孙苘心思若有若无,演出个天真丫鬟形象,“福叔,你觉得大人他们一家好伺候吗?我今天刚到,生怕他们找我的时候,我照顾得不周到。”公孙苘委婉地问这家人的性格如何。
“胡大人雄心壮志,不喜欢意头不好的东西;夫人嘛,常年在佛堂里;至于大人的千金,除了对下人苛刻一些,倒也没什么。”
看来最难伺候的就是那大小姐,公孙苘心里有点数。
到了夜晚,她终于把剩下的账帮忙清点完以后,很快被徐福连同账本一起带去胡会宏的书房。
从出门被门槛绊的那刻起,她就觉得今晚注定发生些什么。
果不其然,一进门看到了胡会宏,还有他的夫人王氏,以及他们的女儿,胸大又漂亮!
公孙苘不禁觉得万分眼熟,心底忽然浮出名字,眉心再难抚平。
为什么这个狐狸精会出现在这里?她想了想事情原委,这是胡府,胡莉婧出现在这也蛮理所当然。尴尬之余,她竟然有些欣喜,嘴角按耐不住有个弧度。
“大人、夫人、小姐。”她和徐福一并行了礼,徐福往前走一步,递交了这个月的账本,给他们过目。
胡大人一页一页地仔细看,公孙苘心里也越来越不安,眼睛不知该往哪里看,不过细心留意,她瞄到这三个人的身上都镶嵌着光泽鲜艳的冰种玉,还有这里的装饰,花盆用玉石打造。
不知道他的俸禄多少?竟可以养活全府30人左右,且购到这些价值不菲的玉。这是个值得一究的线索。
“你是新来的丫鬟吧?眼睛那么喜欢乱瞟。”胡莉婧察觉到她,同样惊讶好一会。
反之,她完全没有顾及昔日认识的情分,语气不善,仿佛想利用胡府小姐的身份作威。
胡莉婧一说话,大人和夫人都留意到所指之人。
公孙苘盈盈一拜,目光低垂,“回小姐,奴婢是新来的烟霞。不知大人府上竟如此繁华,忍不住看多两眼,是奴婢不是。”
“烟霞?”胡会宏来了兴致,“唐代的王维有诗曾说,‘蓬岛烟霞阆苑钟,三官笺奏附金龙’,想必烟霞此名是源于这首诗吧?”
“大人英明,烟霞的名字正是源于王维的《郑州献从叔舍人褎》。”她句词中尽量避免了雷区,只希望一切低调,那个狐狸精不要找上门来搞事情。
“名字甚好,来到府中好好学习才是。”胡会宏略略看了她,面容姣好身形均匀,印象分十足,是个难得的上等货。
胡莉婧却有些不依饶,“这点规矩不会,怕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婧儿,行了。这说得好好的,你倒因为一个丫鬟没了兴致。”王氏对自己没什么看法,可能是胡会宏的眼睛停留在公孙苘身上好一会,心里有些隔阂,“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少看她好了。”
“女儿也不小了,像府里的事情女儿也该管管,给爹爹分忧!”胡莉婧一张巧嘴,把好话都说了,逗得二老高兴。
直到胡会宏检查完,她才伴着徐福离开。
刚走到庭院间,胡莉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公孙苘!站住!”
公孙苘压根不理会,继续往前面走。
这次她换了个称呼,咬牙切齿道:“烟霞,站住!”公孙苘才停下来,回头看她,“小姐,有什么事吗?”
谁知,胡莉婧不由分说就往她脸上打去一巴掌,朝着她骂“叫你公孙苘你还不应?你算个什么东西?下等人!”胡莉婧的声音放得低,可是字字用力,心里愤恨,巴不得将她碎尸。
“不知我犯了什么事,让娘子下那么重的手。”公孙苘语气低微,但没有循规蹈矩地跪下认错,不卑不亢的骨子不因忌惮对方的身份去更改分毫,这一层胡莉婧是知道的。
“在胡府,挨打要理由的吗?就像你在单位,被我污蔑受我欺凌被我抢男人这些,有理由的吗?”她的每一句话都字字戳心。
公孙苘想躲她,为今之计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公孙苘,为了案子,为了能平安回去,她选择忍气吞声,“娘子,奴婢挨打虽然不需要理由,可是后面的,奴婢不懂。小姐是要抢奴婢的男人吗?可奴婢不敢与小姐争。”
言下之意,胡府小姐要和一下等的丫鬟抢男人,那么没品。
“啪!”预料之内的又一巴掌。
虽然被挨打很疼,可是总比在单位时候,有火不能发有气不能撒的状况要好,如今对比之下真的爽多了。
“小姐!小姐你的手疼不疼?您打奴婢随意,可您的手矜贵不是吗?”公孙苘假装出于担心,大声地说,引来了不少家丁的围观。
这下子他们知道胡府小姐是有多苛刻。家丁们纷纷讨论起来,小姐在平日里是不是也这样粗暴对待身边的人,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柔情似水的模样。
眼看着形势难以收场,公孙苘补充一句,“小姐的手红了,奴婢这就去拿药,到时候给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好给小姐上药。”
她的语气里没有太多的变化,而且一直对公孙苘的话避而不谈,说是说不认识,但提到阮少均,她总会露出马脚的!走着瞧!胡莉婧心想,反正现在权势那么明显,别说欺负她,就是打死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没过多久,回到房间的胡莉婧收到丫鬟拿过来的药,丫鬟刚想给她的掌心涂上,却遭到狠狠一句,“我又没事,涂什么?她瞎,你也跟着瞎吗?”
吓得丫鬟不敢动,怎么这新的丫鬟一来,小姐就变得异常急躁呢?
想想甚是不爽,胡莉婧翻了翻自己房间的装饰品,心下有个成熟的计划正在浮现,一场好戏即将上演。她把丫鬟都支走,并要求把账房的烟霞给叫过来,收到知会的公孙苘只好到了“虎穴”门口,迎接这个难伺候的小姐。
“小姐。”公孙苘微微福身。
“你关上门就进来吧。”胡莉婧躺在床上,半倚着看她关门入屋,“烟霞,你长得特别像一个,我以前认识的故人,她叫公孙苘。”
吓人特意把微弱的烛光靠近公孙苘脸旁,主子吩咐看清楚每一个微表情,从而判断她是否是认识的旧人。
“我们本来是好姐妹,可是她的情郎却对我说,他根本不喜欢公孙苘,只是为了名利才在一起,对我才是真正保有倾慕之情。面对这么可怜的人,我除了接受,也不好说什么。”胡莉婧的意图十分明显,看人的眼神也很讲究,每一字句她都时刻注意神情的变化。
“情郎对我很好,久而久之我也喜欢上了她,我们背叛了公孙苘,逾越了道德,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胡莉婧接下来要问,烟霞你怎么看?
只是刚说到这里,公孙苘的眼神开始变得同情,泪在眼眶不断打转,“小姐这样做真的大发慈悲!”
胡莉婧抽了抽嘴角,当了小三还大发慈悲?
公孙苘紧接着道,“男子一定会对小姐很好的!他既然愿意向小姐坦白,及时回头,证明他心中每一方寸都是小姐啊。”
这样的说话未免太官方了吧?胡莉婧怀疑了,她可是知道公孙苘在大学时期担任演讲社社长,好文好句从不缺,即兴讲话信手拈来。
她灵机一动,问道,“那你觉得,公孙苘如何?”
“其实,奴婢不能从娘子的口里知道她太多的事情,所以奴婢不能妄下判断。”公孙苘没有客气到怪罪自己的地步。
胡莉婧终究是呵了一声,怀疑仍存,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凑近公孙苘地脸说,“不过烟霞你,不管是不是她。但凡长得像,就证明了这一辈子也会活在我的利害之下。因为你们,都斗不过我。”
“垃圾。”
呵,这下子学会私聊了。不是大庭广众喷人了。
公孙苘知道今天的事情对她有一定的影响,不禁感慨:胡莉婧啊胡莉婧,一辈子的事情又何止利用自身好皮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