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里,城里几乎每条街道都贴满了寻公孙苘的启事,样子也仔细描绘出来了,可还是没人提供任何线索,包括庄翠芬在内,她说对方是戴着面具骑着黑马的人。
如今,竟是一只兔子引领开封府的人解救了一群失踪少女。
唯独缺少的还是公孙苘。
这次公孙俞知道后,近乎晕厥,幸好王平马安急忙扶住,送回房间去。本来身体明明还算硬朗,但几天没合眼下来,仿佛憔悴了二十多岁,抬头纹渐多。
宋清添没办法,遣派衙役的人四处问街坊,有没有见过这一名公孙苘,失踪那天穿着蓝绿色的褙子。
终于有一位拾荒的老人,她说皇宫附近有户人家的垃圾筐里,曾出那么件类似的衣服。说完,展怊意识到皇宫附近的地方自己没有太过怀疑,而且也没有人敢在那贴告示,倒不如把这张启示贴在这家人的对面。
恰巧在这个时间,宋清添被裕宗宣进宫里。
此次会面,裕宗身旁留下了麦正,其他人屏退。
“包卿,此番让你前来,不为公事,只是朕有一事想不通。”裕宗选择用下棋的方式,缓解君臣之间常常讨论国事的严谨氛围。
“陛下请讲。”宋清添同时下了一步棋。
裕宗撇了撇嘴,不知从何谈起,下棋也犹豫,“朕认识了一位女子,她说不甘愿为妃,只想用自己的实力报效朝廷。想想这语气,倒像包卿你常说的为国效忠。”
“哦?竟有这等事?”宋清添觉得好笑,原来皇帝也有这么一天,纠结儿女之情。
“依包卿所见,一介女流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古后宫,竟然让人如此望而止步吗?”
“在回答圣上问题前,宋清添斗胆,想先问麦公公,这女子是谁?品行如何?”
麦公公皱了皱眉,看向裕宗,“陛下,莫非这女子是……”直到裕宗点点头,麦正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隐含了对公孙苘不争气的厌恶。
“不过是近日御前的一位宫女,刚从园艺调上来没多久。性格直爽,品行良好,乖巧守礼,是经过我和陈琳把关挑选出来的。”
“那圣上更不必担心,应该是热血的儿女想在宫中为圣上分担一二。至于害怕后宫纷争,依臣之见,这宫女能豪言于此应不会害怕,只是源于性格,不想走这条路罢了。”
宋清添说得尤其婉转,她就是不想当你的妃子。
然而裕宗有点难懂其中意思,在他看来,入宫的女子近乎九成都会奔着自己的床来,怎么这个就那么特殊呢?眼看着棋子要输了,裕宗更加懊恼。
此时,麦正插了句话,“这样的女子,是否可以虚张声势先吓唬,再纳入后宫囊中?比如先为殿下分担些殿中内务,忙乎她好一阵,再看她是否有意向?”
有了这番提醒,裕宗下了一步虚假。
待宋清添这老实之人入了自己设计的坑后,再反将一军!
裕宗忽然大声叫好,“那就派这女子到开封府协助你们侦查办案,将主簿师爷的工作分担一些,时日到了,朕再将人收回!”
“……”
这不妥吧?宋清添刚想开口,麦正却急着道,“御前宫女下派到开封府,恐有损皇家颜面啊!”
“此事朕知你俩知,况且区区一宫女,何人过问?”
裕宗不愧是机智多谋,不过这次用在邪念上了。
殿门外,展怊正等着宋清添出来,本想在前面空地先走走。不料天色忽变得黑漆朦胧,疾风一起,他忙躲在金瓦之下,瞧见角落里有位相熟的宫廷画师走来。大家同是常州人,画师顺道借予展怊伞一把。
展怊在檐下,瞧着狂风暴雨从远处铺天盖地而来,宫女和太监都各处奔跑,偌大皇宫片地忽然多了人奔跑躲雨。
公孙苘也不例外,只是昨天半夜被皇帝赶出了门,没睡好,有气无力地跑着,还没别人快,就像一个落单的小鸡儿,被淋得浑身湿透。
眼前总是不清不楚,展怊往下看,之间一个小小的粉点点在艰难地挪动着,应该是一个弱女子。他撑开了伞,快步往下走去,与此同时,公孙苘见着一红衣官服的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还能有谁?
她赶紧快步过去,每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顾不及看地上是否有些石子什么,一下子摔了个狗吃屎!
像是被摔晕,公孙苘久久不能动弹,只感觉雨打在身上的力度越来越小,意识渐渐清醒,展怊已经到跟前,正要把自己扶起来。她强行撑起身体,站起来就是扑倒展怊的怀里,把他搂得紧紧的。
“姑娘?”
这宫女怎么回事?突然被扑了个满怀,展怊的手不经意在她腰间停留了一下,随后立即松开。
而公孙苘在想,这蹭胸肌的感觉真棒,知道展怊不会轻易对女子动手动脚,也就肆无忌惮地抱着,眼睛时不时留意殿门口,看有没有人出来。
这会,隔天休假的麦正一身疲倦,还是阻止不了裕宗要把公孙苘派去开封府。想想没什么,公孙苘无父无母,开封府定是不知道自己干的这些暗档。
他与宋清添一同出了店门,他一身紫色的衣服,也甚是夺人眼球。
如果现在让展怊发现自己是公孙苘,一下子没有拿到证据,那会不会暴露行踪,也让开封府变得危机起来?
公孙苘急急忙忙推开展怊,低着头离开了。
剩下展怊在雨中无措,只觉眼前的人身形甚是熟悉。
幸好麦正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从皇宫回到家中,管事的急忙上前,“麦公公!大事不好了!原来这您安排在皇上身边的公孙苘,竟然、她竟然是开封府师爷公孙俞之女!”管事的上前递给一张寻人启事,证据确凿。
麦正险些站不稳,自己正用着的棋子居然是这号人物?
“公公,可需要我即可做掉她?”
“她现在人在皇宫,你怎么做掉?”麦正的语气不善,“虽然事不宜迟,但还是留到明天,人交到宋大人手中时,派人暗杀。”
“顺便搞搞宋黑脸,最近事情被他毁了不少!”
挡我财路者,不知死活!旁边的爪牙哪怕点着灯,也燃不了主人心中的一片阴暗,麦正把纸张狠狠一抓,揉烂。
自己好不容易才能和陈琳平起平坐,要不是郭槐被抓,自己还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如今一没杀人灭口,二没叛国之事,他麦正才不会觉得愧对君主愧对法律!
公孙苘啊公孙苘,即便是巨门星下凡,明天都未必能保住你的狗命!我要你三更死,你就不得五更上黄泉路!
本应该休假的麦正,早早约了宋清添和公孙俞一起接公孙苘进开封府,自己则以送行的身份去见她。
失策的是,展怊就像标配一样寸步不离两人。
公孙苘则以为看到开封府的人就可以摆脱麦正的监管,可是没想到此时此刻麦正就在他们旁边,假如自己再距离近一些,被开封府的人认出来,麦正一定会杀自己灭口!
她匆忙地从包裹里拿出面纱,给自己戴上,哪里知道这个动作在麦正看来,已经是证实心虚。
宫门的道路成长筒型,明明几步路的事情却长得瘆人。
麦正乐呵呵笑,“去到开封府,得好好协助宋大人办案啊。”他特地拍了拍公孙苘的肩头。
顿时出现几名黑衣人提刀从宫门外冲上来,展怊一个箭步挡在宋清添面前,以为是刺客,但没想到黑衣人真正要杀的人是正在走向他们的女子!
这奔腾的犹如草泥马啊!
真的草泥马!
麦正这个老奸巨猾这就打算杀掉自己了吗?
距离宋清添他们还有一百米左右,这里喊话他们未必听得见啊!
公孙苘脑海里忽然浮现什么,等到刺客过来时候,自己假装往左边跑,一步假动作让刺客把刀一挥,趁机左脚一蹬地,右膝盖往刺客的子孙根子撞去!
刺客瞬间倒地,ko!
趁着这个间隙,公孙苘连忙跑步去展怊那边,一步两步,一步两步,这真真是魔鬼的步伐!试问被追杀的人还有谁的跑步能比他们快?
80米,60米,哎呀!
紧张刺激之际,大家听见“噗通”一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就这么被长裙绊倒了!
这该死的意外!
公孙苘以最快的反应起身,哪怕裙上已经血迹斑斑,也用尽全力去争取自己的活下去的希望!这就是求生欲吧!
“展护卫,上去!”
“大人!”
“救人要紧,不用担心本府!”
南侠的宝剑出鞘一如闪电,使轻功快速到达公孙苘身旁,被展怊抓住肩膀的一刻,仿佛什么都不需要怕了。
“展子昭……”公孙苘一字一句都像快哭出来,展怊一怔!
“苘儿?”扭头看过来,伴随着惊喜的呼声,后边的刺客早已起了身,甩了一把刀过来!
红衣在前,蓝衣在后。
“展怊!”她自己死不足惜!用尽全力也要把展怊紧紧护住!
眼见刀光越来越刺眼,展怊脑海里轰炸开来,记得这一抹蓝纱总是出现得及时,他眼神一厉,瞬间挥舞手中的剑,把大刀打开!
大家都能感受到彼此胸膛起伏不已,公孙苘扯紧红衣的手白皙,不带一丝血气,隔着布料都觉得冰凉。
“你又救了我。”
展怊单手搂住公孙苘的腰际,往外走。
但还轮不到他们儿女私情的时间,又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刺客劫持了公孙俞,将公孙俞往后拖,“想要救下公孙俞,就交出公孙苘!展怊!现在拿出布条把她的口封住!”
公孙俞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对面的女子,使尽全力大喊:“苘儿!不要过来!”
“展护卫,你赶紧取下公孙苘的发带替她绑上呀!不然公孙师爷可就没命了啊!”麦正假惺惺帮公孙俞喊话。
公孙苘不忘瞥了一眼麦正,这个人想得十分“周到”!
展怊替她解下头绳,低声问,“他们为什么要不让你说话?”
脑子一个灵光,她故意对着贼人叫嚣,“你即便站在光明正大之处伤害我,我也不怕你!展大人,依他之言替我绑上吧!”
光明正大?依他之言?这话里有话。
刺客似乎听出了玄机,又喊,“公孙苘,你最好安分一些!当下我不需要你闭嘴,但是要想公孙俞活命,你最好赶紧给我过来!”
“来就来!你又不是主儿,我才不会怕你!”
公孙苘态度依旧嚣张地与贼人较劲,并一步一步往危险地带走去。
“不要过来!”公孙俞开始惊慌,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断送了女儿余生大把时间!他闭紧眼睛,想默数三二一后以颈撞剑自刎,没想到贼人知道了这点小九九,改为用手勒他。
真是插翅难逃的局势。
绝境中,她愿意为了这里唯一的亲人迈出每一步,感受着老父亲眼光的灼热与不舍,想曾经失去的种种关怀。
“爹,今生可能就此永别了。”公孙苘凝重道完这话,再看向贼人,“你来挟我走吧。”
“我要你自己撞上这刀!”对方威胁道!
“你是不是有病?刀在你手上,我撞上去岂不是喷我爹一脸血?能不能那么不吉利?”
“反正你和他都得死!有什么区别!”
“呵!既然和他都得死,我为什么要过去!倒不如把事实公之于众?”她低声反驳贼人,让他哑口无言,同时退后好几步,退出他的攻击范围。
“死丫头片子!我数三二一,你换他!”
“三!”
“二!”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