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京城的黑夜静悄悄。宵禁令有言,闭门鼓响后,任何人不可无故逗留于市。否则府衙有权将人以“犯夜”罪名拿下,处以二十大板。以前宣忱带着江晚晴犯过宵禁,一来没被发现,二来就算发现了也无人敢拿下。但今晚的宣京城,只是一瞬的功夫,便灯火通明起来,年节里都没有这般热闹。十家里倒有六七家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余下的三四家也要点起灯探着脑袋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就算陛下登基,也是明天的事,用不着这么折腾人吧?家家大门洞开,都门口挥着手喊大夫来,大夫们拎着药箱跑得比兔子还快,额头上的汗擦来擦去:“等下!别急!我从李老爷家出来就去你那!”
怎么可能不急,上吐下泻的,茅坑都不够用了。一开始都以为是吃坏了肚子,黄连黄芩黄柏汤煮好了喝进去,李老爷却更加严重,捂着肚子就要往茅坑跑。可惜两条腿跑不过酒囊饭袋,扑哧一声,李老爷脸色尴尬的低头看去,被迫接受自己拉肚子的事实。这下谁还顾得上宵禁令,大夫们跑来跑去也就罢了,连差役们也开始调查。只不过差役们来得也格外少,大部分也在闹肚子。突然之间这么多人肚子疼,可不是闹着玩的!天子脚下,明日就是新帝登基,出了事他们可担待不起!这一查就发现了,所有肚子疼的人,大家晚上都在外面吃的饭,甭管是大酒楼还是小餐馆,反正就是外面。所有人琢磨一阵,只当今天运进城里的菜质量不好,吃坏了肚子,可上吐下泻一阵之后,发现还是不太对。这闹肚子怎么还没完没了啊!而且脸也变得通红无比,看着像发烧,摸上去却浑身冰凉。宫城之中,宣邈当然没什么事,可是当值的侍卫们却开始吐泻不止。宣邈听到动静赶来,发现门口的侍卫已经罢工了五六个,他顺便往软禁张太傅和王丞相的地方看一眼,那边的侍卫也都罢工了。宫城里的茅厕忽然负荷过重,侍卫们一开始还能勉强支撑,后来干脆蹲在茅坑里不出来,免得自己想拉的时候没有位置。宣邈黑着脸喊禁军统领,还勉强能用的侍卫连忙去传话,但那位禁军统领黑着脸,在茅坑里浑身发抖,两股战战,一时竟然不知道,是不去应招不太好,还是应了招却在太子面前噗呲出来更加不好。但宣邈的脸已经黑的像锅盖:“谁能告诉本王,究竟是怎么了?”
恰巧,宣邈留在外头监视承永帝的人慌慌张张拿着令牌进宫,赶紧来报,说城中大半的人都闹了肚子,他们那些人也都闹了肚子,请太子殿下定夺。宣邈哪有空定夺这些,跑两步打开关着王咏霖和张太傅的门,他俩用的是单独的伙食,没有中招。“劳烦两位爱卿来解决这个烂摊子!”
他说完,又当着他们的面吩咐还能用的侍卫:“两位大人的话你们就听着,但要是想出宫,绝不可以。”
侍卫们连连点头。两个老臣被放出来,很快便了解了事情始末。怎么回事,他们心中也有了底。看破不说破,两人先商量着叫太医。结果连太医也不在,被一些达官贵人们给请到外头看病去了。等宣邈走了,王咏霖才看着张太傅道:“如此大规模行动,不愧是翊王殿下。”
“照这么看,陛下或许真的……”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就好,不必说出来。宣邈出了宫城,府里的人也捂着肚子来给他回话:“殿下,京城出事了,几乎全城的人都在腹痛!”
说完,他也开始腹痛不止了。宣邈黑着脸,也不难为他,一挥手让他滚。那人连忙滚了,也不想着找茅坑,趁着天黑,钻进林子里就要解决。宣让的府兵在夜色中降临,几十个黑衣人从不同方向,直奔王家私宅而来,藏也没有藏一下,直接从正门闯了进去。这里附近监视的人倒了一多半,老婆婆的鱼都蹦跶着出了盆,剩下几个肚子疼的没什么战力的,哪里还拦得住。一群人冲冲杀杀,转眼就进了内院。宣邈算着时间便知道这里已经沦陷,他亲自骑马过来,盯着这群人要将承永帝转移到哪里,一边给纪王和钱将军传信,一定要把他们拦住。纪王还在府中教导春熙成为皇后之后的注意事项,所有人都只记得明日太子登基,只有他还在意,明日是他女儿为后的日子。规矩教了一半,听了外面发生的事,顿觉不好:“什么!你说陛下被人调换了!”
好个宣邈,这么大的事,早发现,怎么就没早告诉他!纪王咬着牙,要是他早知道,一定派人把皇帝给杀了,免得出什么乱子!可是现在,他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快,给老钱传信,让他带人去堵!”
传话的人道:“太子殿下已经命人去传了,沿途留下了记号,可是……”“可是什么!”
纪王急得踢他一脚。“可是四营的人马也中了毒!”
传话的人立即伏在地上禀告。纪王顿时发了狠,明天要是不能成事,别说荣华富贵,他恐怕连命都要没了!“你们,把所有没事的府兵都叫上!跟我走!”
纪王急道。“父王。”
春熙郡主担忧的看着他:“父王要是也去了,可就脱不开关系了!”
纪王回头:“难道我还脱得了关系不成?”
他要把他的女儿嫁给宣邈,全京城都知道是他带着钱大人来支持宣邈登基,如果今天不把承永帝杀了,还想着避嫌,那才是脑子有病!“你放心,”纪王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等父王的好消息便是。”
说罢,纪王转身而去。冷风中,火把粼粼,宣忱和宣让骑着马在前面开路,江晚晴和扁希凡陪着承永帝坐在马车里。而在不远处,宣邈一个人怕马蹄声会暴露,硬是用轻功跟了过来。“不好!”
他忽然道。看清他们行进的方向,原来不是要转移到别的地方,而是要直接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