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璃来的时候,江时云的烧已经稍微褪下去一点,显然,她不知道江时云发烧发得快死了。“哥哥不让人陪着。”
江琉璃叹了一口气,眼底又有雾气升起来,道:“自从江岩死了,他就不让任何人跟着他,他病成这样,还非要说自己没事,将照顾他的人都赶了出来。”
“他这几日,其实心情一直都很差。这一病,才会病的这么严重……”江琉璃忍不住落泪,拿手帕自己擦掉,看起来实在惹人怜惜。江晚晴却不是很怜惜。怎么说呢,她不是心狠的人,但是她已经死过一次,她知道眼泪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江琉璃虽是庶女,但好歹有母兄庇护,过得日子也比她好多了。所以她还能哭出来,还能问一问为什么。可是她已经不能了。所以她没有办法跟江琉璃共情,她觉得挺……挺傻的,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样。“你去照顾姨娘吧。”
江晚晴道:“有什么情况就来叫我。”
江琉璃眼里闪着泪花,有些哽咽,道:“我……”“我不会走的。”
江晚晴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用肯定的口吻道:“姨娘有什么事,你就过来找我。”
江琉璃微微低头,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了。但是得到江晚晴肯定的回复,她还是十分感激:“谢谢。”
江晚晴将她送走,自己拉了个椅子坐在江时云身边,想着上辈子的剧情。瘟疫提前爆发,她知道朝廷暂时压不住。要是任由发展,则需要等上几个月,等那位远游去采药的太医院院长回来,京城才算有救。可是现在,既然她有了能治疗疫病的法子,是不是可以献给宣忱,让他管一管?要是以前,江晚晴不觉得宣忱会管。但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却觉得,宣忱还是会听她的建议的。不知道给大魔王献药,能吸多少气运……江晚晴正想着,巧颜已经回来,将她要的草药都买了回来:“韩笑也去了,我们多买了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江晚晴诧异的看了一眼巧颜,她办事情真的很周到。“这一包药煎好,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大少爷撑得住吗?”
巧颜看着脸色红红的江时云,忍不住担心道。撑不住也得撑。江晚晴吐槽了一句,她都替他这么努力了,他总得经受点考验吧?不过江晚晴还是抓紧时间给他熬药,在屋内升起了瓦罐,亲自给他熬。烧火煎药一气呵成,看的巧颜都有些诧异。江晚晴没有解释,无他,手熟尔。谁让她经常做饭呢?手脚利索不是应该的吗?她太害怕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她要亲自看着江时云,也要亲自煎药。她把巧颜打发去查一查晚星院的人有没有疫病,自己则继续给江时云换布条。约莫半个时辰,药已经煎好,江晚晴用一只大碗给他盛好,试图将江时云叫起来喝药。江时云昏睡的有些死,除了偶尔会喊她的名字叫声姐姐,其余的什么也不会。江晚晴无奈,这她怎么灌药?想了一会儿,她把江时云扶起来,靠在枕头上,然后捏住了他的鼻子。江时云:“唔……咕嘟咕嘟……”仿佛一条吐泡泡的鱼,他很快便将一大碗药全都咽了下去,眉头又皱的不行。“烫、烫……”他连续说了两个烫字,可见真是被烫着了。江晚晴嘟囔道:“烫死总比病死好。”
江时云又软软的躺了下去,长长的头发乱乱的压在身下,嘴里的话也变了:“苦……”江晚晴斜看他一眼,小东西毛病还挺多。她再次给江时云盖好被子,希望这碗药能管用。江时云的脸色红红白白的变了变,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江晚晴微微看着他,心中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被背叛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与他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的小厮,居然要将他推到水里淹死。那会是什么感觉呢?就像她上辈子无论如何不肯相信,江仕武会把她锁起来,任由她生疮冻死。江晚晴嘴角露出一丝寒冷的笑,人心啊,总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把握的东西。这一晚对于江时云来说,格外的漫长。他浑身都觉得沉重无比,好像被浸在滚烫的水中一样,起起伏伏,已经死去的江岩瞪着白色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什么都不说,仿佛是来索命一般。直到他被一直手拉起来,那只手的主人,是江晚晴。天色大亮,阳光照进屋内,他才猛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全是汗。江晚晴已经不在了。江时云摸了摸额头,在旁边摸到一片毛巾,似乎是他睡觉不老实,自己掉下来的。他一起身,又噼里啪啦掉了一堆东西,好像是被他掀掉的。江时云微微低头,是好几卷竹简,重重的,原本压在他的被子上。昨晚不是幻觉。江晚晴真的来过了!他赶紧跑下床,还差点踢倒屋内已经熄了火的炉子,跌跌撞撞跑到外头,就见到一个粉衣女子朝他走过来:“姐——”他的话喊了一半,停在喉咙里。江琉璃见他醒了,也高兴的跑过来:“哥哥!你没事了!”
江时云看到江琉璃,脸色满满平复下来:“嗯,昨天是不是有人照顾我?”
江琉璃点头:“大姐姐来过了,娘那边需要我照顾,所以我……”她低下头,有点歉意。自己的亲哥哥,却让别人来照顾。可是她却觉得这位哥哥好像有点激动:“大姐姐人呢?”
江琉璃被他抓着肩膀,有些发怔:“她、她回去了吧。”
有什么问题呢?“哦。”
江时云有点失落,扭头缓缓要走回了房间,走到一半,又道:“娘也没事吧?”
江琉璃觉得他有些怪,但也没有追问,她道:“没事,你们都没事,多亏了大姐姐。只不过……”“什么?”
江时云紧张起来。“府里有几个下人被送走了,都是染了时疫。”
江琉璃有些担心:“我们院里……”她刚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该不会!!”
江时云顿时被吓到了。“没有没有!”
江琉璃连忙摆手:“我被呛到了,哥哥别担心!我们院里也有人被送了出去,父亲已经让人用生石灰撒了一遍了,以后应该就安全了。”
江时云点点头。晚星院应该没什么事,她自己就是大夫,不会有大事的。江时云微微红了脸,为什么他总是想着这个姐姐?明明他们也不熟,江晚晴不过就是救了他一次,又彻夜照顾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