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怨顺手磕开一个咸鸭蛋，如剥鸡蛋一样剥开，扑面而来的咸味，让他一愣，咬了一口，里面的黄是流沙口感，冒了油吃了一嘴，入口却只有咸，还带着点腥。
肖溪看着他，笑着，“你是不是傻子啊，咸鸭蛋怎么会有人这么吃。”
他一向不服输，把后半个全都塞进去嘴里。
最后咸得呛的直咳嗽。
“不然怎么吃？”
对于咸鸭蛋的记忆太久远，他也是吃了一口才想起来应该磕开一点，用筷子挑着里面的蛋白蛋黄，就着馒头或者白米饭吃，里面的黄儿并不咸，又有油很香，可如果咸鸭蛋出油，蛋清就会很咸，如果蛋清好吃，里面的蛋黄就会平淡无奇，真的很难两全。
看他呛的咳嗽，肖溪开了一瓶汽水递给他，林怨大口喝着，可汽水带气，呛得他又一阵咳嗽，狼狈极了，肖溪笑着，“又没人和你抢，这些咸鸭蛋都给你。”
末了，“好吃吗？”
他一瞬间在她的笑容里迷失的点着头，“好吃。”
然后大概是气氛太放松，肖溪手里把玩着咸鸭蛋，笑的和以往不同，“我姐说买着的不好吃，自己腌制的才好，她哪会腌咸鸭蛋啊，和婶子学，可婶子做饭难吃的很，和邻居学，搞砸了好几次，第一次都哭了，她嫌浪费鸭蛋，自责的不得了。
你没见过为几个鸭蛋哭的人吧，我姐就这样，都说我爱哭，可我眼泪哪那么不值钱，肖童才是个傻子，该哭的时候从来都忍着，那没用的自尊心，可不该吃哭的时候却总哭。咸鸭蛋哭过，活坏的面哭过，家里的米缸被老鼠盗了哭过。”
说着说着眼神发愣，“不过，这些她都是偷偷哭的，还自以为别人发现不了，你说她，是不是好傻。”
林怨抬头看她眼神发直，末了肖溪回过神来，拿过林怨新买的那瓶香水，喷了一下，满屋子玫瑰香气，“就那样一个人，她早晚会被人抛弃的。”
“那你呢？”
“我啊。”
肖溪歪着头，“只有我骗别人得份。”
她一笑，远远外面的歌声都听不见了。
林怨那一瞬失神，他知道这很危险，索性站起来推她，“该回去了。”
肖溪瞪着眼，“你这是干什么，是你清我来的，还赶我。”
“我叫三儿送你回去。”
肖溪皱眉，张张嘴不服气，可又想到什么，“那好吧，怨哥你慢慢吃吧。”
她出了门，林怨坐回刚才肖溪坐过的沙发上，又拿了一个咸鸭蛋。那之后几天不见肖溪，她也不来找，真是无情的女人。她找他永远都是要这要那，可自己就愿意给，他告诉自己，这种女人呢，就是看着有趣，打发寂寞，还有就如肖溪说的她就是虚荣的象征，她能坐在他身边，别人没这待遇，就是种荣耀。
林怨忙碌的时候很少想起她，只是无聊的时候想起来，逗一逗，他告诉自己，肖溪即是他的宠物而已。
可此时开着车有些失神的林怨从后视镜看那只猫，慵懒的趴在车窗前呼看外面忙碌一片，双眼迷离，他的心还是跳了一下，就听肖溪，“我弟弟，不是，肖奇那事，就算了吧。”
“嗯？”
“他家已经够乱了，若是肖奇还出状况，我姐肯定要跟着忙的，她马上考大学了。”
“你不是不希望你姐离开吗，她上了大学，你岂不是就一个人了。”
“我姐说她每周都会回来的。”
“骗人的吧，听说上了大学的人，人生就从此光辉了，大学里很多社团那么多同学，还会有人追求你姐，谁让你姐那么漂亮，哪有时间管你。”
林怨知道肖溪不爱听什么，他非要说，有种刺激。
肖溪眼神有些阴冷。
林怨痛快极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插手，不让一个人上大学的法子很多。”
“你敢？”
后者笑笑无所谓的，“其实要不然你就让你她和林远一块吧，林远反正也不怎么样，要和林远一块，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个小城了，不是如你所愿？”
“谁说林远不怎么样，他现在学习好得很，他脑子聪明极了。”
林怨有些意外，半晌回过味来，仿佛回忆着什么，“林远是很聪明，其实我也不错，我以前也是你们学校的。”
肖溪不可议第一次知道，“你？”
“怎么，不信吗？我现在没准回家还能找到成绩单呢。”
“那你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每个人的路不同。”
肖溪只觉得他在说笑，后者看出她表情也没申诉，笑着，“那他能上大学岂不是更好，和你姐一起，你还担心什么，还是他好不好你都不喜欢你姐和他一起，或者，你姐和谁一起你都不喜欢。”
林怨看着她怄气样子就觉得开心，继续道，“你就这么拴着你姐？我还真同情你姐。”
“你瞎说什么，我只是怕我姐被人抛弃，她那么傻。而且她是我姐姐，她会一直和我一起的。”
她有些茫然，这不敢想连姐姐都离开自己，都不要自己了，是什么样子。
“到时候你就一个人了，就和我一样了。”
从后视镜里看着肖溪的惊恐表情心里仿佛一种变态的报复痛快。
肖溪厌恶的抬头，“我才不会和你一样。”
林怨脸沉下来，
肖溪却是解恨一样的，“我才不要留在这个小城里，我姐会上大学，我也会离开阿城，我们会去省城去更大的地方，留在这里有什么出息，一辈子看到的都是这些熟悉的脸，那些井底之蛙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永远只看到眼前一切，就觉得自己最厉害了，殊不知在外面的人来看就是笑话，我才不要和其他人一样，我姐说了，我以后要考电影学院，以后要当明星。”
林怨突然嘲讽的大笑，“电影明星？就你？”
“怎么，你也觉得是天方夜谭，是笑话，看不起我？”
肖溪一下瞪着眼扑倒前面来。
“我说肖溪，你要么就把你姐扣在这，要么就放她走，你离开这？怎么可能离开得了，就凭你？你如何出去？考出去，你有那本事吗？还是说出去打工，就你这样的打工还不如留在我这，还有一条活路。”
肖溪眯着眼睛突然不服输的抓着他，“你再说你一句？你有什么能耐说我？你不也是离不开这里？不过是城中霸王，就觉得自己一步登天了？”
她这突然一过来，叫林怨措手不及，车子左右摇摆，最后急刹车停在路边。林怨大吼，“你是不是疯了，我在开车，你知不知道这多危险，你我差点撞死了。和我死在一块你也不会多甘心吧。”
“我当然不甘心，你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走不出这小城？”
肖溪瞪着眼睛，两人离的很近，林苑看她那副表情只觉得心里痛快，“就凭你此时大喊大叫说明你心虚，就凭我，林怨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把她扣在怀里。”
他看着肖溪眼中失神的自己，又看着她那双隐含的眼睛，突然分不清自己和肖溪，捏着她的下巴要吻上去。
却被一巴掌打的脑子翁的一下，如梦里醒来，激起了他最清醒的狠烈，他眼神一冷，突然掐着肖溪的脖子，没人能反抗他，也没人能瞧不起他。
如果有他就会想法设法弄死对方，从他第一次刀子插进人的肚子里，到他体会到凌驾于别之上的感觉，肖溪连踢代打，手掌一下抓到他脖子上，一痛他清醒过来看着惊慌失措满眼泪痕的肖溪，一下惊醒，害怕的看着自己的手，他差一点就把肖溪掐死了。
他张嘴想说话，只加了一声肖溪。
后者阴狠的瞪着他，但带着恐惧，林怨此时惊慌了，他怎么就这样失控了，想说句话却梗住嗓子说不出来。
肖溪却揪着领子，仓惶的下车，踉跄着往前跑，看她跑，林怨下车追过去，“肖溪。”
后者甩开他。
“肖溪，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他是真的惊慌了。
可肖溪狠狠瞪着他，“你掐死我吧。你掐不死我，我早晚离开这里，我会当电影明星的。”
梗着脖子，林怨哑然，差点就被自己失控掐死了，却还在反驳这个，他一下笑出来，双手按住肖溪的肩膀，“那么想当电影明星？”
肖溪还是有些害怕，警惕的盯着他，往后缩，林怨盯住她的眼睛，“说话。”
后者害怕想哭，可知道在这种人这种魔鬼一样的人面前，哭只会叫他更想碾死，她咬着嘴唇四处看着，甚至想求救，可这里太偏了，跑到了胡同里面，四周都没人，她颤抖的样子，叫林苑心里出现了一丝漏洞，他有些暴躁，“你不是很厉害吗，玩弄人心很擅长吗，我都被你操控，你现在这幅表情算什么，怕死？我真的想一激动掐死你。”
肖溪不住颤抖，林怨突然心软拉她在怀里，“对不起。”
“我会走出这里，我会带我姐过好日子的，我会当电影明星的。”
林怨被她打败了一样叹了口气，“嗯，你会的，你会过的特别好，离开这里，离开像我这样的人，再也不用看别人眼色，活得叫所有人都羡慕。”
何玲去办公室送卷子的时候，发觉李成楠已经在里面了，怪不得找了一中午都找不见他。
自从李成楠出院后，何玲小心的观察他，怕他情绪不好，准备安慰的说词在心里都打了无数遍草稿，可意外的，李成楠没她想象中的被朋友出卖的怨愤，或者心理落差，他如往常一样，上下学吃饭，依然不爱和其他人说话，何玲小心的接近他，小心的说补课，他也毫不吝啬的把笔记借给她，她问问题也耐心的解答，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何玲的错觉，她觉得李成楠似乎心情比之前更好了，很多细节说不清，但只有女生才能敏锐的感觉到，他吃饭时候会哼歌，有人碰掉他的碗，他也不会皱眉，直说没事，可这种变化并没有交何玲感到开心，反而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特别准，何玲自己都觉得荒唐，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心里惧怕是错的一样极力的贴近李成楠，几乎黏在他身边，下了课就拿着题本过去问题，中午吃饭就跟着，放学了也骑着自行车求他补习，力争早饭碰面午饭一起，晚饭也叫他一块，李成楠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他有点厌烦，可也没推开，这似乎给了何玲动力和希望。可越是这样的不抗拒，何玲心里的第六感越强，无数矛盾想法反反复复折磨她，终于在某个瞬间仿佛一起决堤，就比如，何玲低头捡勺子的时候，一抬头不经意间瞥见坐在对面吃饭的李成楠朝着一个方向看，她回过头去，看到窗边角落里，和一个胖女生一起有说有笑的肖溪，阳光洒在她身边，真漂亮啊，像是个天使。
可这天使在何玲眼里狠狠抽痛了一下。
再比如此时何玲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着班主任有苦口婆心的劝着，“你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要放弃呢？你和家里说了吗？这种机会可不多。李成楠你可别犯糊涂了。那边说了只要你去北京学习这一年，以你的实力肯定会得奖，到时候保送清华，这一年的住宿吃饭费用都是北京那边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