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路家门,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秦玥就把信封打开看了。
“对不住了,实在我就是那个专治疑难杂症的郎中,不看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们!”她口里念叨着,看完了路清野亲笔写的字条,目瞪口呆。
那信纸上赫然写着:若与男性通过女□□官发生关系,是否会影响其健康?是否有办法可以根治?
这个小成,和哪个男性……不会是……路清野吧?
秦玥也知道自己并非对路清野还有什么超出友谊之外的情意,也知道如今恋爱自由,但如果真的是路清野和成铭心,这份自由可不是顺理成章。一方面,她替他们的前程捏一把汗;另一方面,她还要尽快付诸感应,试试看能不能给路清野一个交待。
***
日子一天天过去,成铭心把指一算,距离小洞天那一夜过去也差不多有五个月了。肚子慢慢大起来,天越来越暖和,也有点要原形毕露的意思。他很想回南城去看看,哪怕见不到路清野,就是闻闻那里特有的味道,也好。
东边太高级太洁净,路边没有什么小吃摊,更没有“大棚”那样的野生美食广场。
想到“大棚”,他又馋了,那晚路清野带他吃过的炒肝和炸春卷,路清野亲手为他调好了作料送到他面前,他还嫌味道太怪诞吃不惯。
现在想想,恨不得连路清野的手指都一起含在嘴里。
想念一口吃食是假,想那个当初坐在身边一起吃饭的人才是真。可他必须忍住,忍过了隆冬,再忍过仲夏,等孩子出世了,他就一门心思把这孩子带大。有点像当年言诺颐养大自己,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为人父和,母。
而路清野,时刻想到,又不敢多想,胸中燃起一番义气侠胆,只知丝毫不想有负于他。
金杉也看出他有心事,每天寡言少语面无表情的,担心他孕期抑郁,尝试找他聊天谈心,不想他告诉他:想回南城看看。
“你这个时候回去,是想去找孩子的父亲吗?”金杉仍旧直言不讳。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回去看看,闻闻那边的味儿,吃口这边吃不到的零七八碎。”成铭心懒懒道。
金杉不确信:“就真的没有去找孩子父亲的意思?”
“没有啊。”
“小成,我问个也许不该问的问题——你就真的准备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吗?不事先通知一下对方?”
“嗯。不可以吗?”成铭心反问。
“我只是怕,以后你会很辛苦。”
“金先生,你不知道,我就是养母独自一人把我拉扯大的,人家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在那么个小地方,人言可畏,对于她来说,都不只是辛苦,是危险。而且我跟她,还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成铭心想念言诺颐,泪水渐泛起,他不想被发现,扭过脸去假装看着窗外。
“我跟你,也跟你想象中的我,是非常不同的人。我吃过很多苦,你都想象不到,也经历过凶险,命悬一线。我能撑到现在,心里头还对未来的生活有一点盼头,大概都跟孩子父亲的出现有关。不过,他现在应该正面临人生道路的重大抉择,这个时候,我不能挺着个肚子走到他面前,说我有了一个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半年就该出生了。这孩子是你的,我也挺喜欢你的。你看着办吧。”他停下来,喘口气,又继续:“我做得到吗?”他扪心自问,半晌,无奈摇头答:“我做不到。”
金杉默默听完,站起身:“我明白了。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你就坐我的车回去一趟吧。”
“不用,我可以打辆出租车……”
“小成,你现在有身孕,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一非常时期,不要跟我这么客气吧,可以吗?”金杉十分恳切地请求。
成铭心一下子有点慌,忙解释道:“不是,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我占了你的车,那你坐什么车去……上班……呢?”
“我开车送你去。别人开,我不放心。”金杉视线低垂,落在他脸上,如常端详了一会儿,心满意足道:“不打扰你休息,明早见。”这次说完是真走了。
成铭心也松了一口气。每次面对金杉,都像一次例行孕检,他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合格,被他指摘,虽然也知道他不会。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金杉看起来比他自己还紧张。
要生的又不是他,让他怀孕的也不是他,紧张个什么劲呢?但愿可别是喜欢上自己了!成铭心不要脸的想,毕竟连路清野那么不解风情又牛气哄哄一人,都被自己睡了,还睡出个孩子。金杉这么个情种,每天晚上把自己当成梦中情人看一遍才能睡得着觉,这月朦胧鸟朦胧的,难免不弄假成真啊!
惴惴不安中入睡,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想起今天能回久违的南城,还是兴冲冲的,有一种既是看男朋友故乡,又是回娘家的双重快乐。
金杉自然是看出来他这与自己无关的满心欢喜,照旧面无表情地与他一起吃了早餐,又让司机去检查了一遍车况,才提醒他多穿些衣服,临出门再去一趟洗手间。
“我们南边也有公共厕所,不用这么紧张吧。”成名心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听话地往洗手间去了。
“我看你早上喝了两碗豆浆,路上的公厕毕竟没有那么方便和干净。”
他都进了洗手间,还能听见金杉在外面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那我以后不喝那么多豆浆不就结了?”成铭心在卫生间里,坐在马桶上口中还要发牢骚。
不想真的被对方听见,依旧不折不扣地答他道:“医生说,豆浆里的蛋白质含量高,对孕……育胎儿的人和宝宝的发育都有好处。”
孕育胎儿的人?!成铭心差点没笑出声来。转念一想,这话非常科学。自己显然不是孕“妇”,也确实是在孕育胎儿,这番严禁措辞也是难为门外那位商界青年才俊总裁了。
待这位“孕育胎儿的人”坐上了副驾的位置,金杉反而一句话没有了,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仿佛参加驾照考试般一丝不苟。
工作日一大早出门难免经历上班高峰期堵车,大约一个小时后,车抵南城地界,早点摊上的油条炸糕还在十里飘香。
两只手搭在车窗边缘,半张脸露在外面,成铭心用力吸了一口南城的空气:园林多所以土味大,居民口味偏重所以炒菜油的味道行走半空不含糊。
“可想死我了!”成铭心发自肺腑的感叹了一声。
金杉稳坐驾驶位,侧脸望着他,满眼费解。
“那边有条街,都是各种南城小吃,我给你指路,不远!”成铭心迫不及待地引路,此时对那人的思恋怕是只能藏在这口腹之欲中。
金杉依从他,将车开到那条街口停下来,下车为他打开车门,扶他下车站好,才道:“你先慢慢走过去找家想吃的店铺,我停好车就过去找你。”
“那我就去前面那家褡裢火烧店,他们家的糊塌子和褡裢火烧天下一绝。”成铭心十分自然地将一只手扶在腰间,另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暗暗捂着肚子,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
“嗯,我停好了就过去找你。”金杉对吃什么毫无兴趣,不过是陪他来一趟,安全第一。
成铭心没敢去大棚,怕触景生情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这条街他没和路清野一起来过,没有回忆,也就没有过不去的情意结。
虽不是饭点,这家褡裢火烧店里只要营业,必人头攒动。他找了张靠窗的座位坐下,本该自己去门口柜台点餐,无奈这肚子有了些月份当真沉甸甸的起来,以前待在金杉家里不出门也不觉得,一出门就有点寸步难行的意思。
伸手招呼了一个刚上完菜的服务员姑娘过来,他笑呵呵冲对方道:“小姑娘,就劳驾你帮我在这儿把菜点了吧!”
服务员听他嘴甜,再看又是个美少年,二话不说,掏出小本和笔,清脆地答应:“您说,我记着呢!”
照旧点了这家店的招牌褡裢火烧和西葫芦塌,想想,又为金杉点了一份蛋炒饭。蛋炒饭老少咸宜适口性强,以防他吃不惯南城这口也不至于饿肚子。
服务员姑娘记了菜单就去后厨招呼下单去了,成铭心独坐窗前百无聊赖,金杉也没过来,他就一手托腮看着窗外发呆。
说饿也不饿,却馋得要命。他疑心是肚子里那个小人作怪,想必将来也是个口味刁钻的小人精。
胡思乱想间,他将手习惯性的抚在较几天前明显隆起一丘的肚子上,指腹轻轻滑动,尝试与未曾谋面却又已然朝夕相处的小朋友交流。
有一点痒痒的,他将脸微微扬起,窗外一束阳光刚好跃动在这个角度的颊侧,更痒了。
外面这条街是大院附近最热闹的一处地方,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无所不售,大院里的人喜欢叫它“大百货街”。成铭心在食堂后厨做临时工的时候,时不时地跟着食堂管理员来这里采买,也算是故地重游。街上时常能见着大院里的熟面孔,叫得上名字或是一时叫不上的,比如路清野和一个见过面不相识的大姑娘,此刻正在窗外从对面马路肩并肩往小吃店坐落的这条马路走过来。
成铭心有点懵,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朝思暮想所致的幻觉,数月不见,越发高大英俊的路清野正两手插在裤兜里,横着宽宽的肩膀,目不斜视地往这条马路走过来。
旁边那姑娘,气质得体、身姿绰约,绝对的条正盘靓了。这样标致人物,即便如成铭心,对异性没太大意趣,却也依稀有印象,知道她是大院里见过的姑娘。看这架势,这两人是一起出来的,更像是约好了来小吃街吃饭。
成铭心定睛观看时,恰巧一辆车经过,路清野下意识地伸胳膊拦了一下那姑娘前行的步伐,姑娘冲他面带感激微微一笑。
成铭心瞪大眼睛观察路清野的反应:倒也没有什么反应,看口型好像只说了一句“过马路小心一点”,又继续往前走了。姑娘也不甘落后,愣是大步流星与他并驾齐驱。不得不承认,两个好看的人走在一起,又年龄相仿性别相反,很难不让人多看几眼,然后理所当然地下个结论——八成是一对恋人,还挺般配。
成铭心坐在窗前望着他们,物我两忘。面前的桌子上各式美食小吃已陆续上齐,香喷喷地冒着热气,却没有唤回他一时出窍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