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追赶着这间不大的屋子，成铭心在光辉破碎处挑眉道：“我可不是废物，我还会溜冰呢。”
何星显然十分感兴趣，半俯身对他说：“是啊，怪不得老往云海湖那边溜达，搅和的你路哥见天心猿意马的。”
小学究两手抱在胸前，不以为然：“吹吧。”
成铭心没应声，表现出要与小学究一决高下的姿态，却又似不胜蛮力——他看出来了，何星很好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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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四十八小时大限已到，李放也已经通知了所有他认知范围内可能与成铭心有交集的人，甚至包括秦玥。
到底是没有一个人接到过劫匪打来的勒索电话。
“那可就更麻烦了。这叫随机绑架，图的八成是人，不是钱。”顾多喜对前景十分担忧。看了看李放，虽然对方并非有意为之且也是一筹莫展，可她实在还是想骂他。
“李医生，如果这回小成能活着回来，你就别再来找他的麻烦了。”
“我……对不起。”李放起身走了，再没来过这间店。
他前脚走，富大姐后脚就迈了进来。
“顾多喜在吗？出来一下，我有几句话问她！”富大姐先前只远远见过顾多喜几次，印象不深以至于对方就在不远处站着发呆，她也没认出来。
顾多喜上前一步道：“我就是。您找我什么事？”
富大姐瞧她一眼，卷发俏皮，干练利落劲头十足，跟自己有几分神似，看着顺眼了，话也就顺耳了许多：“我是大院食堂的职工，成铭心当年就是我领进食堂做的临时工。听说他是从你这里出去以后被劫走的，我来问问你，现在有什么主意，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多喜给她让了座位，叫人去倒了茶来，富大姐只端坐在椅子上却不喝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眼下，该做的都做了，没有半点儿线索，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顾多喜实话实说。
“那可不成！这么个大活人，说找不见就找不见了？等小路回来，也没法交代不是？”
“这跟路清野有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不能说没有关系，可以说紧密相连。顾多喜心想，到了这个时候，就别自欺欺人了。
“我去找私家侦探，您就放心吧，小成这孩子住在我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我把他当成弟弟看待，怎么着，也要找到。活要见人……”顾多喜总是习惯把事情往最坏处打算，迎接最好的结果。
“得，后半句就省了吧。小成活着本来就不易，咱们就别咒他了。”富大姐把她的话堵回去，也站起了身往外走。
“这位姐姐，您有什么尽管来这儿找我，我和这家店，都跑不了。”顾多喜在她身后真诚叮嘱着。
富大姐自顾自走了，伤感是难免的。与成铭心可谓萍水相逢，却也在这样若有似无的类亲情关系里度过了好几年，独善其身的人总是彼此温暖。
何况英俊少年生死未卜，永远都是个悲伤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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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否心电感应灵犀相通，这几天路清野走路崴脚、吃饭呛米粒、半夜紧急集合被室友穿错鞋，以至于只能光着脚在雨夜中急行军。
在铺位上躺平的时候，他暗自骂“邪性”，总觉得要出事。
课余时间先是给家里打电话，得知路莳刚恢复得不错，已经返回工作岗位了，沈歆也没遇见什么调皮捣蛋的学生，一切正常。
放下电话，他反而更加不安：如果问题不在家人这边，那么，是那孩子又双叒遇险了？
他很肯定，上次在给顾多喜打电话的时候听见的那个声音，就是成铭心。
因为上次的事情在学校闹得有点风生水起，他心里又多少对成铭心躲着自己不肯接电话有几分负气，所以，经过大约三秒钟不是很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以卓越的手速拨通了有喜烤鸭店的订餐电话。
电话一通，立马就有人接听了，发生之快让路清野觉得对方一直在等自己打过去。
“您好，有喜烤鸭店，请问您是要订餐吗？”小奥的声音脆生生的。
“我想问一下，”路清野提高音量：“成铭心是不是住在你们这里？”
那边传来听筒掉在桌上的声音，路清野下意识地将听筒拿开几公分。
“喂？”半天，那边都没人吭气，路清野只好又“喂”了一声。
“您稍等。”小奥的声音微微颤抖，听上去像是遇见鬼了。
路清野正举着电话听筒在那里瞎琢磨，就听见顾多喜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慌乱：“喂？你找成铭心？你是谁？”
“顾姐？”
顾多喜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劫匪。声音也即刻恢复了正常：“清野，是你啊！”
“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下轮到路清野紧张了。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顾多喜吃力地掩饰着。
“我都知道了。”路清野难得胡说八道一回，为了那孩子。
顾多喜果然中计，当下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突然释放，音调中拖着无能为力的哭腔：“清野，你别急，你一定不要急。我已经委托给了一家私人侦探所，他们说一旦有线索，就会立刻告诉我，他们说一般这种情况下，人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非常大……”
“什么？活着？成铭心……还有可能……没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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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在住尘居的这段日子，几乎一直是小学究在监视着成铭心的一举一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好似一对摄像头，成铭心去哪里视线便延伸向哪里。
“去哪儿？”见成铭心扶着墙根儿蠢蠢欲动，小学究目光立刻聚焦。
“卫……厕所。”十次有八次，成铭心都这么回答，他发现小学究有洁癖，特别讨厌卫生间及其周边产品，因而故意说“厕所”不说“卫生间”，显得不那么卫生才能摆脱对方。
“停水了，过会儿再去。”小学究皱眉道，仿佛看到了干涸的地漏。
“我憋不住了！我去外面找地方解决。”他其实并么有那么急。
“不行。你不能出门。”小学究断然拒绝。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成铭心开始解裤子。
“你干嘛啊！”小学究像看见了本世纪最惊世骇俗的一幕，下意识用手遮挡眼睛。
“你说呢？都说我憋不住了！”成铭心手没停下来，还在撺掇裤子。
小学究烦透了，背过身去：“你去外面吧！恶心死了。”
成铭心就一溜烟地跑掉了，在巷口即将奔跑回自由的怀抱时，被蹲守在那里的几个彪形大汉扭送回来，少不了一顿胖揍，除了脸，哪儿哪儿都没有幸免。
“想从这里跑出去的又何止你一个，可又有哪个能跑得出去？不要傻兮兮地自找苦吃。”小学究看着他四肢上的累累伤痕，嗤之以鼻道。
成铭心脸上笑一笑，脚上的筋都跟着疼：“我能，你信不信？”
“能活着出去我叫你一声爹。死了抬出去可不算。”小学究“用小剪刀咔嚓咔嚓”剪着指甲，头也不抬地随口发了个誓言。
“这可是你说的！”
自打那天以后，成铭心觉得小学究更像个360度无死角摄像头，自己无论睡着还是醒着，都能感受到他沉默阴森的目光。如果目光有温度，那他的目光就是零下的零下，永远带着新鲜刺骨的冰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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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不知从哪里捞来的漂亮男孩子关起来，好吃好喝什么都不用干，可就一样：不许跑，抓回来可能往死里打。
何星像熬鹰似的熬着他们，直到有一天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唯命是从，再也没了脱逃的念想。
成铭心曾半夜亲耳听到过不知哪间屋子里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奇怪声音，像是在咒骂，又像是在求饶。骂一会儿哭一会儿，最后在他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那男孩子发出一声惊悚的惨叫。
此后，就再没了动静。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身处的危险，并不是笼中囚鸟待飞；而是要么顺从，要么受尽屈辱之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似乎没得可选。就像他从婴孩活到十八岁，一直都因为他人的交迭出现而被迫改变自己的前路，他的人生注定没得可选。
就这样被关了一个月，成铭心从始至终表现得嬉皮笑脸没心没肺，随时可以脱衣服睡觉，饿了就给什么吃什么，不挑不拣。
“没想到这小玩意儿，还挺好养活。倒比我屋里那盆文竹还好伺候。”何星又干了几件亏心事买卖，心满意足地歪在一张罗汉床上，半眯缝着眼睛，把玩着伏在腿上的小学究的耳垂，像把玩着一块玉把件。
“老板，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他要是好对付，我就陪你一整天，随叫随到。”小学究两只胳膊垫着下巴，紧贴在何星大腿上，一说话耳朵也跟着动。此时，他左耳垂已被对方的手搓得涨红，耳廓却仍然白净透光。
何星的听觉与触觉此时都分外蓬勃，垂眼看着腿上的尤物，空气里弥漫着随时可能擦枪走火的暧昧味道。
“你如今性情比原先更烈了，亲个嘴都能找一堆理由来糊弄我。你可把他看住了，不然我说什么也不饶你。”何星的手沿着他的耳垂往下走，停在骨节分明的脊柱上，慢慢摩挲。
“这也不能全怪我，老板你每次也要太多了，我就是个充气娃娃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小学究一本正经地发着牢骚，有种稀奇的严肃批判。
“过来。”何星拍拍他的肩胛，他便探身向上去何星的脸前。
何星捉住他的嘴就狠亲上去，像一个高山缺氧的人终于咬到了氧气瓶的出气口。狠狠吮吸着，从中获得更多的氧气。
这就是那天成铭心躺在地上看到的一幕，可他并没有看到完整的画面，不然一定会骇然惊呼。
小学究歪着头任他摆布，他要舔唇、送舌入口，也都应承着——还债自然要有还债的样子罢了。
待何星摆弄够了，才将他松开，临了又摁了摁小学究颈窝精细皮肉上的斑斑吻痕。
“去吧，给我把他盯紧了。再过几天就到日子了，等我好好疼了他，再送他去给别人疼。”何星敞着衣领，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小学究身上拿开。
“亲过办过的大小伙子什么样的没有，只有你才是最好的。等你身子养好一点，我好好疼你一回。”何星盯着小学究看，总也看不够。
“那路清野怎么办？老板你就不怕他知道了，找上门来？”小学究系好衣服扣子，不无担心地问他。
何星不以为然地嗤笑道：“活不见人，死无对证。他找上门来，也是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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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路清野，正像一头困兽，想方设法要迈出校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成铭心，只知道不见到成铭心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