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缘一”正在他面前呼吸。
——是噩梦吗?——原来他竟在堕入地狱后还能做梦吗?——还是天罚?让他把所有的事重新经历一遍?
严胜几乎有些难以思考了,但显然,他的思考并不需要急于一时,因为他作为一个小婴儿,除了思考以外根本无事可做——他甚至和“缘一”不在一起,他们是被分开抚养的。
二.
原发现自己在做梦的时候不仅梦到了哥哥,这个梦还相当真实——他甚至在梦中拥有五感,也能正常地看穿肌理和人体结构……
然后他在梦中望着天花板发呆度过了整整五天,就猛地醒过来了。
他和往常一样踱到驻所时,雪世正坐在距离宫本凉太最远的地方批阅樱井家的卷宗、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雪世似乎打定主意不开口——或者说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因为原发现她一直欲言又止——尝试了千百次开口,毫无疑问全部失败了。
原度过了沉默的一天,在入睡前他问哥哥:“兄长,你昨天有做过……梦吗?”
“啊?不,我没有做梦。”越说,“昨天因为微醺我入睡很快。”
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和兄长互道了晚安便入睡了,梦里他又继续了昨天的梦——成为了一个小婴儿……
日子开始循环往复,每到夜晚,他便进入同一个梦中,继续昨日旧梦,白天他和雪世相顾无言——偶尔有“鬼”从看守所中越狱(能越狱血统已被默认为失控),他就带队前去,那些已面目狰狞、看不出原来面貌的“鬼”向他扑来,之后便是一道刀光——
如同炽阳一般撕裂了空气,燃着着人世难见的灿烂焰尾——斩开了罪孽与黑暗,带来了最后也是最仁慈的救赎。
原淡然地收刀,无悲无喜。
雪世每次见到原这幅模样,都觉得他距离自己无比遥远。
她身缠罪业,却妄图与神明为友,是否——太过可笑?
三.
原在梦中已到了能走动的年纪,可是他只喜欢呆呆地坐着,注视着飞鸟肆意地舒展着翅羽,注视着在风中曳动的树木花草……全然不似一般的孩童,活泼好动。
他的两个母亲都是一样的爱着孩子,母亲她虽然着急,然而又没有任何办法,又没有人可以询问——她的依靠,她的丈夫早已放弃了“缘一”,向他是问不出任何东西来的。
她只有靠自己。
她只能用尽一切方法,来让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爱上这个世界。
原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当他的身体发育到了可以说话的年纪,他就立刻同母亲说了话:“母亲,不必担心。我只是……比较喜欢这样。”
母亲看上去似乎要落泪了,她将他揽在怀中,淡淡的香气充斥着他的呼吸,他浅浅地吸了一口,仿佛漂浮在花草的温柔海洋中。
哥哥在那之后不久突然跑了过来,他的眼神全然不似孩童,而是带着陈暮的沧桑感——原确定他肯定不是越,越的眼神如狮如龙,带着强烈的青年的进取。
他定定地看着躯壳里装着和身体不符的灵魂的“哥哥”,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的“哥哥”却好像被魇住了一般,跌跌撞撞了起来,用了一番气力才终于在他站定:“缘一,你……”
“兄长。”他说,只这一句,他的“哥哥”就已面色发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原来……是这样……”
原歪头看着他,他一下子卸去了全身气力似的转过身去,用几乎是逃跑的离开了原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