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楼的回信尚未到来,最初那封传讯符仅剩的一小块空白却又浮现出两行金字。
【顺便附赠一条情报:魔尊申请商号时,我这边收到了两封推荐信,一封来自于剑尊,而另一封,则是来自于万象宗】
沈默棠和肇晚面对面傻眼。
片刻,沈默棠终于挣扎着指指“剑尊”二字,问道:“推荐信?”
肇晚果断移开了视线,声线平静道:“是我多事。”
看起来是不打算向他解释了,沈默棠不可置信道:“你还给她发推荐信了?你知道她?”
肇晚微怔,茫然扭过视线对上沈默棠略显激动的紫眸,坚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发给的是眷铃楼。”
二人瞬间噤声,沈默棠眼睛都不自觉睁大,大脑好似遭受到重击,轰然嗡鸣。
“那、长天宗岂不是、都知道了?”
肇晚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长天宗、不,肇令真的会容忍这样的事发生吗?
在肇令看来绝对会有损长天宗形象,有损剑尊形象的事,肇令真的有可能会置之不理吗?
肇晚不觉得会。
除非肇令认为,不说出来比说出来的结果对长天宗的影响更小。
但这只是对外。
而对他,肇令不大可能不予追责。
事情发生已近一月,肇令从未对他表现出不同以往的特殊举动,也就是说,事情可能并没有泄露出去。
肇晚缓缓摇了摇头,“长天宗可能,并没有得到消息。”
沈默棠默默看向手中的传讯符,说来,他会这样想,不过是因为一个卧底。
但事实是,这个卧底,他是两边的卧底啊。
打两份工赚两份钱的人,会这样将情报白送出去吗?
可他又推动着白送了双月宗拉拢百姓的情报给长天宗,好奇怪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推荐信最后都是到了铃楼手上,如果铃楼一开始就盘算着和他做出交易,那么封锁掉某些消息来展现诚意也不是不可能。
只能暂且这样认为了。
那么,沈默棠视线落在最后的三个金字上,【万象宗】,这个宗门,不是定州那个很高调很有钱的宗门吗?
为什么会为双月宗作保投出推荐信呢?
明明都没怎么接触过,只有一开始讨要小魔头时发过几封传讯符,应该也算不上多么愉快。
等等,那会儿长情是不是跟他说过什么?
万象宗姓什么来着?姓祝?
对,姓祝。
祝原思!
沈默棠登时一个激灵,带着莫大的震惊抬眸看向肇晚,试图寻找除此之外的其他答案。
“阿晚,你觉得、万象宗为什么会帮双月宗?”
肇晚眼睫微动,沉吟道:“若我没有记错,祝原思他、原是万象宗人。”
说着,又否定般摇了摇头,“不应当,他早在进入长天宗之前,就已与万象宗断绝关系才是。”
沈默棠微微颔首,他也有过这种猜测,现下被证明属实的话,那就绝不应该是祝原思才对。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
祝原思打出个喷嚏。
也因此没来得及防备,觅妒的拳风凌然行至眼前,祝原思再避不及,慌乱闭上了眼,准备就此应下这一击。
等了片刻,拳头却迟迟没有击中自己,祝原思紧张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猛地被近在眼前的觅妒吓了一跳。
觅妒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似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祝原思又是一个激灵。
觅妒却由此确定他的状态,松一口气直起脊背,又松开拳头在他脑门上轻弹了一下,“太冷了?”
祝原思摸摸被弹到的地方,不疼。
然后飞快摇了摇头,“不冷!”
雨后雪势渐大,尽管地面已被润湿,此刻仍是积起薄薄的白棉花,一下子给双月宗增添了许多风味。
但二人、啊,差点忘了边上还有个眯着双狐狸眼围观的长情,总之三人站立的这方比武台上,因着种种的原因,几乎见不到雪。
飘雪落至中途,便会融化为雪水,继而尽数蒸发。
祝原思的身体几乎要冒出热气来,又怎么会觉得冷呢?
那个喷嚏来得突然,可能只是他呼吸间不小心被雪水扰了气息。
觅妒点点头表示理解,轻抬下巴让祝原思重新调整架势,“那就继续。”
祝原思深吸一口气重新站好,“是!”
而在下一刻,祝原思的面前突然出现一封传讯符,印刻着抽象的“象”字纹符,高调且嚣张。
祝原思的神情产生了一丝裂痕。
这已是这种传讯符出现在大师父面前的第三次。
觅妒缓缓吐出气息,放下已然准备好的架势,“又是万象宗?”
祝原思面色僵硬到极致,硬着头皮点下了头。
觅妒倒是没那么在意,直言道:“看了吧。”
祝原思关节僵硬,僵硬拿过传讯符,又僵硬将其打开,面色惨白。
觅妒侧目瞪向长情,又朝着长情向祝原思瞥了瞥。
长情面上的得意几乎要顶破双月宗的结界冲到天上去,唇角弯得高高的,会意问道:“小徒弟,你不是早就和万象宗祝家断绝关系了吗?他们这是反悔了?”
觅妒又瞪了长情一眼。
长情笑向他耸了耸肩,有些事情可不是弯弯绕绕能问清楚的,你自个儿的徒弟,就问清楚了自个儿保护去吧。
觅妒无声哼了一声,回头看向祝原思,“他们想干嘛?”八壹中文網
祝原思缓缓抬头,视线对上觅妒,片刻,又看往长情,接着又将视线收回到手中的传讯符,犹豫一瞬,猛地将传讯符展现到觅妒面前。
【为何还不归宗?】
觅妒眯起了眼睛。
祝原思好似意识到什么,慌慌张张把那句话挡住,又费力伸出根手指指向上面的字,急道:“是这个。”
觅妒视线微转,看向祝原思的指向。
【长天宗要完了,你还要继续……】
觅妒毫无反应。
反倒是长情努力伸直了脖子,将上面字迹看了清楚,惊呼道:“长天宗要完了?”
语气说是欣喜都算程度轻的。
“什么时候的事?万象宗又是怎么知道的……”
长情的问题连珠炮一样,几乎要忍不住进入到比武台内部,祝原思有些不知所措,求救般看向了觅妒。
觅妒神色中的疯狂终于突破掩盖表露,察觉到祝原思害怕,方才收敛许多,回手阻断长情的问话,出声问道:“先时,万象宗也是这样对你说的?”
祝原思混乱至极,好容易理解了觅妒的问题,飞快摇了摇头,“之前,都只说让我回去。”
觅妒眸色一暗,显然对万象宗明摆着抢徒弟的行为极其不满,但他还是努力压下源源不断的怒火,继续问道:“那万象宗,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祝原思垂下了头,挣扎许久,终于打定主意道:“似乎是线人打探出消息说,剑尊背叛了长天宗。”
突然,清透的嗓音自练武场门口处传来,沈默棠大声道:“那个线人,是不是叫闵豫?”
三人皆是一怔,回头看去,只见沈默棠踏雪而来,肇晚紧跟其后。
雪花纷扬,这两人,竟好似染雪的红梅,带着凌然的美艳,直直闯入到他们的视线。
呼吸都不由得一滞。
觅妒猛地回神,余光里祝原思仍在发愣,暗自从指尖弹出一团小小的魔气,砸在了祝原思的脖颈。
祝原思瞬间清醒,快速将这个名字从脑海中过了一遍,却仍带几分含糊道:“是有这么个人没错,但是不是他就不知道了。”
沈默棠已与肇晚一同踏上比武台,站定到祝原思面前,无声扯扯嘴角道:“那就是他没错了,没想到他还真能同时打三份工。”
几人皆是不解。
长情在某些事情上绝不会慢下来,早在沈默棠踏上比武台的那一刻跟上,此刻已是站在几人边上,兴奋道:“什么三份工?”
无人睬理。
肇晚则是看向茫然的祝原思,解释道:“闵豫,就是越星洵的师父,那些名字都是假的。”
祝原思整个人都变成了呆滞状态。
半晌才挣扎出声道:“可他……”
沈默棠叹了口气,“他也是眷铃楼的人。”
祝原思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啊?”
沈默棠侧目看肇晚一眼,又转过来问道:“祝原思,我还有个问题需要你来回答,你可以告诉我吗?”
祝原思挣扎着找回眼前的清明,又挣扎着出声道:“魔尊大人请讲。”
沈默棠直言道:“一个月前,你有没有向眷铃楼发出一封推荐信?以万象宗的名义,为双月宗作保。”
祝原思不自觉向后退了一点,又不自觉看向觅妒,看起来很是慌张。
觅妒注意到,一掌拍向祝原思的后背,“别怕,直接说。”
沈默棠欣慰看看觅妒,又转而看向祝原思,面上的神情竭尽所能的和缓,就连声音都一并放轻,“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为难你的,也不会让别人为难你。”
祝原思眨眨眼,终还是垂了下去,“是、是我。”
“我离开万象宗前,我娘怕我出事,给了我三个万象宗宗印,我用的那个。”
如果作为线人的闵豫当真也是眷铃楼的人,那么一个月前开始万象宗对他骤然增多的传讯,或许早已表明了他的暴露。
或许他娘觉得他回心转意想要回到万象宗也说不定。
一只手突然轻轻落在他的头顶,祝原思茫然抬头,却只见沈默棠无暇的笑颜。
“放心好了,长天宗不会有事,也没有任何人会出事,你想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谁也不能强迫你做出不喜欢的事。”
头顶的手轻将他拍了拍,而后指向站在周围的所有人。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你的后盾。”
泪意瞬间涌现,祝原思重重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