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晚是第一次见到印有眷铃楼徽记的水色传讯符,不禁流露出些许困惑。
正在沈默棠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向肇晚解释的时候,传讯符散发出些许柔弱的微光。
下一刻,传讯符上出现了一个伸出食指的半透明小手,小手先是向他这边“看”了一眼,接着便自动转向定位到肇晚的方向,突然出声道:“和他一起看。”
音色好似经过了重重处理,完全分辨不出性别不说,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像是将许多人的声音编辑在了一起。
似乎是某种提防。
说完,小手顿时化为光斑消散,留下那封安安静静的传讯符。
沈默棠当场就懵了。
这东西是出声了没错吧。
但铃楼她,居然知道肇晚在这里?
情报网未免太过高效了点。
试探着伸手摸了摸,没有小手,来回翻看,也没有其他机关。
那个小手,恐怕还真是为了肇晚设置的。
肇晚也同样意识到这点,说不感到奇怪才是假的,当即问道:“这是?”
沈默棠竟因此免除许多顾虑,脱口道:“是眷铃楼的楼主发来的。”
肇晚表现得很是震惊。
也是,这种神秘到几乎变成传说甚至难以辨别真伪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换谁谁不惊讶?
尤其铃楼的语气,明明白白将两人不是第一次通信的事实讲了出来。
沈默棠挠挠头,既然铃楼行的坦荡,他就无需再掩饰什么,直言道:“双月宗的商号,就是这位楼主回心转意直接发给我的。”
肇晚微微颔首,眸色却仿佛仍在思虑,念道:“原是如此。”
沈默棠没去管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想什么都是正常的,只跟着点点头,“反正她都这样说了,我们就一起看吧。”
肇晚应下说好。
沈默棠便也不多说些什么,直接上手把传讯符打开,结果打开的瞬间就闪到了他的眼睛。
全是金色的字。
他都能感受到肇晚疑惑看向他的眼神。
于是沈默棠顺着这道视线点下了头,“不用怀疑,她之前不是这样的。”
又补充道:“她最开始只有签名是这个色儿的。”
肇晚:“。”
肇晚默默垂下了视线,“楼主风格果真别具一格。”
沈默棠扯扯嘴角,心说真不坦率。
明明说着吐槽的话,语气却异常努力想要往夸赞的方向去靠。
不过这种不坦率有时候给人造成的伤害反而是翻倍的,真恨不能录下来等会儿回信给铃楼。
咳,还是先看看铃楼写了些什么吧。
毕竟先前跟他扯皮坑他的,只是眷铃楼的普通员工。
【魔尊大人,我家小孩不懂事,方才我已经教训过了,现在,我们可以重新谈谈吗?】
肇晚再次看向他,“小孩?”
倒是很会抓重点。
沈默棠抬眸对上肇晚的视线,解释道:“员工员工,你没到的时候我在跟那边传信。”
也就是他试图向眷铃楼买情报的事。
同时也是他收到回复后,一通吐槽让肇晚没忍住嗤笑出声的事。
即使不知道沈默棠跟眷铃楼传信具体是为了什么,但他这样做的原因不难理解。
肇晚点点头表示明白,片刻又道:“要回信吗?”
沈默棠摇了摇头,“不用,等一会儿看看。”
反正这些字之后,剩下的全是空白。
沈默棠不觉得铃楼会这样浪费纸张,尤其是后边还塞了两张白纸,应该是加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机关,想要先确定他的心意再继续详谈。
说实话能越过层层员工直接对话老总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有利,不管能不能得到想要的情报,至少先能省去他许多不必要的时间。
沈默棠的态度就此明晰。
好似感应到一般,紧跟几行金字之后,更多的金字浮现出来。
抬眼看向肇晚,沈默棠挑了挑眉,笑道:“我说什么来着。”
自信满满的沈默棠仿佛在发光,比纸张上的金色字迹更为耀眼。
肇晚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棠棠果真料事如神。”
沈默棠不好意思挠挠头,连念几声“过奖”,带着肇晚的视线重新看向了传讯符。
【眷铃楼可以永久性向您提供情报,只要您愿意小小帮我个忙。】
而帮忙的内容,则是希望沈默棠为她制作出一个法器。
【我相信这对您来说并非难事,况且,魔尊大人也曾慷慨赠与法器给肇晚不是吗?】
沈默棠蹙起了眉。
区别对待了吧!
明明叫他就一口一个魔尊,可偏偏知道肇晚就在他边上,怎么就不叫“剑尊”呢?
沈默棠啪地抽出一张新的传讯符,刷刷写出几个大字:【现在改口我们还可以继续商量!】
正打算向他表明疑惑的肇晚见状,骤然愣了一瞬。
什么改口?改口什么?
“慷慨”还是“赠与”?
恰在此时,沈默棠气鼓鼓嘟哝道:“过分。”
肇晚回神,猛觉自己被带偏,连忙找回初时的疑惑道:“棠棠,他是怎么知道,你曾赠与我法器的?”
沈默棠瞬间怔住,僵硬抬头看向他,恍然道:“对哦,她是怎么知道的?”
忽然,第二页纸张上的金字浮现,沈默棠快速翻过去,却只觉心头一梗。
【抱歉,开个玩笑,还望剑尊不要在意,这只是我拙劣的展示,另外,发簪与剑尊很搭。】
要知道,沈默棠全程盯着这封传讯符,要是铃楼在远程控制书写的内容,他一定会发现。
也就是说,这封传讯符的全部内容,都是铃楼一早写好的,而一段一段将其放出,也是铃楼提前设定好的。
沈默棠差点没法呼吸。
于是沈默棠一瞬间将呼吸屏住,神乎其技般将发出的传讯符撤回,在传讯符刚刚出现在铃楼眼前的那一刻。
而后,银镯稍加转动,毫不留情烧毁了收回到指间的传讯符。
只留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肇晚和铃楼目瞪口呆。
传讯符无法追踪路径、无法重复利用、无法撤回,而沈默棠,一个个将它们打破在铃楼面前。
这也是沈默棠拙劣的展示。
沈默棠重新向铃楼发出传讯符,却是比上一封更为切实的威胁。
【我也相信铃姑娘知道什么情报可以拿去买卖,什么情报不可以。】
他并没有避着肇晚,肇晚便将这一字一句,全部收入眼底。
在肇晚开口之前,沈默棠撞入他的眼瞳,面色严肃道:“剑尊不知道发簪被换。”
肇晚缓缓摇了摇头,“阿晚很荣幸,能收到棠棠的赠与。”
沈默棠眉间微蹙,正欲反驳,肇晚又道:“剑尊从未害怕过什么。”
虽说好像是实话。
但沈默棠却并没有觉得有被宽慰到,反问说:“即使是天下大乱?”
肇晚点点头,“即使是天下大乱。”
神色认真,不带一丝谎意。
沈默棠盯了一阵,忽地笑出声来,“你要是被赶出仙宗无路可去,可别指望双月宗能收你。”
肇晚:“?”
沈默棠收起笑意继续道:“你是堕不了魔的。”
肇晚同样从他的面上看出了认真。
或许沈默棠说的是事实没错,肇晚却感觉好似被拒绝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情感上的不悦瞬间占据他的理智,脱口道:“我会努力的。”
沈默棠直接傻了。
“倒、倒也不必。”
比起努力堕魔,还是努力不要被仙宗赶出去更好。
铃楼的回信与剩余金字的浮现是在同一时间到位的,沈默棠第一时间拆开传讯符,甚至无视掉了肇晚神色中莫名的受伤。
好在铃楼的回信还算诚恳,解决了沈默棠的心头大患。
【魔尊神迹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另外魔尊无需担忧,此事除二位外,便只有我知道,请您放心,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件事我会将它烂在肚子里,法器一事还请魔尊再次考虑,那边的情报便算是小小的敬意。】
“那边”自然指的就是金字的传讯符。
他这才注意到,后来的这封传讯符,非常低调的使用了黑墨,对比分明。
而情报,则是关于眷铃楼为何会“白送”情报给长天宗,以及敲定此事的,究竟是谁。
看到那个名字时,肇晚轻“咦”一声。
沈默棠知道原因,这个人,他们都知道。
是越星洵的现任师父。
那个人,是眷铃楼进入到长天宗的卧底,也是长天宗进入到眷铃楼的卧底。
没错,这人同时打了两份工,双方似乎都知道,也都默许了这种行为。
而眷铃楼情报的来源,追根究底,是来自于一个对眷铃楼毫不知情的长天宗弟子——越星洵。
在长情等人甚至是肇晚都没注意到的地方,越星洵也曾去往白雀岛。
更为准确来讲,越星洵是从环海某处离开后,前往的白雀岛。
沈默棠后脊瞬间凉透,有时候巧合多了,某种逻辑就会自发在脑海中成形。
肇晚会孤身前往环海深处,或许并非是剧情杀,而是长长久久布线的结果。
那么,在结果到来之前,他可以将这个必然会发生的诱因提前抹消掉吗?
沈默棠当即拿出新的传讯符,发给铃楼。
【要求给我,另外,我要环海以及环海未来的全部情报】
沈默棠抬头看向肇晚,一个多时辰之前,某条重要的信息终于突破重重阻碍,烙印在肇晚的脑海。
他相信,肇晚和他想到了同样的事。
沈默棠轻轻弯起唇角,“看来我们有事做了。”
没错,是我们。
是两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