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寒风瑟瑟,一排光秃秃的树在风中摇曳,昏暗的路灯将它们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深夜十一二点的男生宿舍,三个室友已经躺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做着美梦,时不时的传来打呼声和咂嘴声。小小的台灯下,穿着睡衣的男生正盯着桌上的石膏玩偶发神,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是严越送给他和杜溪的礼物,他的那个模型被拿走,这个是杜溪的模样。室友都打趣他,说天天腻在一起还没看够,寝室里也要放一个模型以解思念之苦。之前他是觉得很可爱,令人赏心悦目。只是这一周以来,每次一看见这个玩偶,脑海中浮现的人不是杜溪反而是严越的时,他就有些烦躁了,此时竟觉得自己和渣男无异。思绪随着心动,记忆涌入脑海。那如冰山清流摄入人内心深处的眼眸,那温柔治愈却对他冷漠的脸颊,那璀璨夺目如晨曦的自信笑容,那总能引他开口的如三月桃花的巧嘴,还有和他一样热爱诗词、喜欢碧湖……一点一滴汇聚成她的模样,挥之不去。抬起头,手指轻轻从书柜上的书籍流转,突然停留在《纳兰词全集》上,心隐隐一动,抽了出来。翻开一页又一页,细细品味。“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却变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是他喜欢的《木兰词》中的上阕,X也写过这两句。当杜溪和严越的模样不断浮现时,陌文的心越来越烦,手也忍不住乱翻。突然,一片树叶悄然飘落。陌文一愣,低头捡起树叶。轻轻放在灯光下,当看清叶子的模样和上面的文字时,心骤然停止,呼吸变得急促。这片银杏叶是几个星期前他放在湖边的,金黄色的页面上留下的是两排苍劲有力的行楷字迹:有美人如冰山雪莲也。远之,引人入胜;近之,引人欲醉—X这是他那天生日聚会后对严越的感受。他还记得那晚李航想趁他酒醉,一个劲儿问他对严越的看法,想抓住他的把柄。第二天,他便写下来想和X分享这个奇怪的女生。不过,这片树叶不是应该在杜溪那儿吗?怎会夹在他的书里?难道是她不小心夹的?不对,这书是生日之前借给严越的,根本不会经过杜溪的手,而且也是严越那天亲手还他的。所以,她才是真正的X?是啊,他从未问过杜溪这件事情,只是凭着几次巧合而自认为找到了X。陌文脑袋一片混乱,摇晃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想,到底是哪里错了?”他那天被李航拉到湖边时,发现杜溪正站在木椅上取树叶,然后放了一只千纸鹤。这个地方,这种形式,是他和X的秘密,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难道是因为X有事情而怕他收不了“信”,所以将这件事托付于人?他记得那两周她恰好出校调查,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杜溪。所以当时的杜溪紧张不安,因为X告诉她不能对任何人说。一定是她,怎么不会是她呢!只是为何代号是引人误会的“X”?对了,上次她送了他一首抄写的诗作为生日礼物。陌文彻底睡不着了,迅速打开抽屉翻找。“陌大哥,你还不睡啊?明天可是满课。”
李航从床上探出一个脑袋,看着四处找东西的人友情提示道。陌文现在没心情理任何人,执着地想找到那首诗。李航重新躺下,打着哈欠道:“明天第一节课别让我帮你答到哈,睡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在抽屉里的最底层,陌文终于翻出了那张纸。这是一张精美的卡纸,最底层用彩铅绘制了一大束满天星,上面则是用钢笔抄写了一首《春江花月夜》,字迹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空隙。他再拿出珍藏的千纸鹤,一一拆开,摆放在一起。一一扫过,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扩大。原来是她这就是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上次聚会她会突然咳嗽打断杜溪的话,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在食堂门口拦住杜溪焦急询问树叶,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一看见她坐在湖边就忍不住去逗她,就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会不自觉地把眼神定格在她的身上……不知不觉之中,原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但,她似乎不喜欢他,如果没有杜溪夹在中间,甚至可以用的上讨厌一词。要是她知道W是他,会不会很失望?惊喜、激动慢慢转化为担忧,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突然间变得强烈。注定,一夜无眠。校园里的另一角的女生宿舍。女生早早就躺进了被窝,但不知是窗外朦胧的路灯,还是脑海里的浩瀚星辰,怎么也睡不着,只有望着黑黑的天花板发呆。她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跟一直以来都敬而远之的某人讲那些?想去这个人,严越身体不自觉地翻来覆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掉了。到底是什么呢?呃……那本《纳兰词全集》,树叶……不会吧?不可能,难道真是……回学校的那个晚上,她就将书还给了陌文,找树叶是从第二天早晨开始的。她前前后后翻找了四遍书柜上的书,没错过每一本,每一页,还是没有找到。而小溪坚决说帮她取回了树叶并放在了这一堆书里,她绝对相信小溪。所以,树叶真就如此巧合地夹在了那本书里。严越几日的忧愁与失落慢慢转化成欢喜,她终于要找回那片心心念念的“信”了。希望他没有把书借给其他妹子,否则当成表白信弄出乌龙就不好了,而且小溪现在才是他的女朋友。希望没有任何人动那本书,特别是他。以他自恋性格,要是认为是专门写来送给他的,那就太尴尬了。可是,要怎么去不动声色地要回呢?这事儿不能找小溪,那就厚着脸皮再借一次吧。哎,怎么这些事儿老是和他扯上关系,烦人。纠结中,女生慢慢闭上了双眼,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着她内心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