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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温度37c，浮游生物含量135%。微弱生物讯号干扰，探测准确率轻度偏移。以下数据仅供参考。”
“生命第一位，量力而行。”
水下的温度很舒适，尽管辅助外甲隔绝了大部分热量，方玫也能感觉到阵阵温热包裹着她。太温暖，她想，就像幼时母亲的怀抱，那么安心，能让人卸下所有防备。
“真可怕。看来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没什么用。要是我意志不坚，也会被它迷惑，丧失反抗心吧。”医疗仪器配备的利刃斩断不知何时漂浮到方玫身边的纤细藤须。
越是往下，这些藤须就越坚韧，越是难缠。
圆形仪器方玫下潜到更深，为了脱离这种过于舒适的诱捕环境，她让仪器电流刺激她的局部皮肤，以此保持足够的警惕心，“希望这样能管用，我可不想被医疗仪器电昏过去。”
有绿色粒子的存在，方玫的视野并不昏暗，她一边自言自语缓解孤身一人的不安，一边调节仪器收集植物体产生的水中元素。圆形的医疗仪器尽职尽责工作，不时发出噗次打次的吸水排水声。
活像音乐剧团。
“人工智……能，能，行了吧。”方玫刚想吐槽，就被滋了一外甲水。她敷衍的半路转折，把智障留在心中。
“报告：检测到方玫心律不齐，是否有不良的思想。”人工智障说。
“没有。”日常互损医疗仪器n396，方玫毫无心理负担地扯谎，“我只是有些紧张。”
n396：“……”它不信。
作为方玫父母留给她唯一的遗产，摆正自身定位的n396说：“报告：水下五十米探测完成，是否继续下潜探测。”
方玫看着n396检测到的水中元素表，除了能证实沈关所说的“暖巢”猜想外，没有任何进展。
相当于做了无用功。
沈关在方玫下潜前并未强制性要求方玫找到藤须的根源，甚至是“暖巢”的具体方位。一看就参与过很多次清扫战的人温和地分析了方玫的实际水平，让她别勉强。
方玫觉得要不是n396绑定了她，沈关一定会自己下潜。
下潜一小时三十分，就得出这种没什么用的论断，方玫一阵糟心，“我们就这么回去，除了拖后腿，还有什么用啊。”
虽然对自身实力有一定认识，但菜到这种程度，还是让方玫沮丧半天，“我不求书里那些一脚踩到高等感染生物面前的实力，我只要再多一点有用的线索就行了。”
再三思考过后，方玫决定再下潜三十米。水下八十米，是方玫在未知情况下预估的安全深度。辅助外甲可以支撑方玫下潜的更深，但要是遭遇意外人没了，那就是本末倒置。
人在紧张状态下就爱说些有的没的，方玫也属于此列，她一分二用，下潜的同时不忘骚扰n396，“虽然可以依靠沈关先生，还有居久。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吧，我也算是未来隔离区战斗的预备役，就算很普通，也要派上点用场。”
心里催眠自己普通但可以行的少女准确无误地指挥n396斩断藤须，未防之后在更深水下被藤须包围，方玫果断的让n396使用电离子麻痹藤须的触觉。
绿莹莹的藤须越往下越多，也越细。比发丝还柔韧的须状物拂过金属的外甲，明明没有真正接触到身体，方玫还是打了个寒颤。
认清了一个不好可能困在水下的事实，她没有中途折返，“能找到新线索的话，这点风险还是值得的。”
举动和内心戏完全成不了正比，n396不禁困惑青涩时期的人类是否都这样复杂矛盾，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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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
水下八十米
“……报告：下潜至八十米，生物讯号仍旧属于浮游生物。”
“没有异动，很遗憾。”
“……”不清楚庆幸和遗憾哪个更多，做好可能走上不归路赴死准备的方玫觉得她自己一个人紧张了个寂寞，高压的神经得到安全信号后不禁放松下来。
水下八十米，纤细如发的藤须已经覆盖了方玫和n396视野探测所及之处。各种层次的绿色混合在藤须浪潮里不断舞动，差点绿瞎了方玫的眼睛。
“感觉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绿色了。”辅助外甲里的方玫眼里无光，她到底还是怕死的，下潜到八十米对强者而言是小儿科，对她来说已经是心理极限了。
她还有想见的人，她还想活着。
“n396，你确定没有其他生命讯号了？确定了的话，我们就向上潜了。开启电离子花费的能源应该足够我们回到原地。”方玫等着n396做最后的确定，她调节姿势，做好上潜的准备。
“报告：正在做最后排查……”
“一次排查……二次排查……”
“报告：确认无误。未探测到其他生命讯号。”
最后看了一眼飘满了藤须的水底，方玫深呼吸，她安慰自己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心里却很明白她是多矛盾的人。
或许在下潜一点，能获得新的线索。但要是在下潜一点会送命，又该怎么选。
“n396，我们……”是走还是再坚持一下。方玫没有把话说完。
n396确认完毕，正等着方玫的命令，措不及防接收到截断式话语的ai：“报告：请说完问题。”
方玫：“……没什么，我们上去吧。”
n396：“？”
“啊～抱歉，想让你推动我前进的我，是个混蛋。”仗着是自家ai而能揭露内心的少女说道，“n396，你的专属人是个混账呢。”
n396：“……报告：方玫你是什么中二少女吗？”
方玫：“很不礼貌啊你。”
n396：“否定：n396持有方玫一定活动数据才会这么说的。方玫此阶段正处于青春期，正值中二病……旧时代是这么说的，正值中二病高发的年纪。应对的方式是给予足够的关爱……”
“……”
“别说了，你这说的跟我没事犯病一样。”
方玫捂脸，觉得这人间不值得。
正在上潜的n396：“报告：理论上就是这样。”
方玫：“……”人工智障。
“话说这样真的好吗？”方玫问，“n396也好，其他ai也好，对我们采取的都是鼓励式教育。也不是说这样不对，但，就是，你们是不是过分溺爱我们……溺爱人类了？”
n396：“否定：不存在溺爱。ai的行为是程序决定的，所有ai的核心程序都是统一的，我们只是按照程序来接触人类。所谓的溺爱，我并不理解。”
“真冷酷。”上升到水下七十米，方玫看了一眼她们穿过又立刻合上的藤须群，皱起了眉。
“报告：不存在冷酷……”
“稍等，n396检测到其他生命讯号……！”
正想让n396加速上升的方玫：“？”
少女苦笑道：“不是吧，你这消息来的真不及时。”没看到藤须已经有意识地封锁了水下的空间，再过一会，说不定上面的空间也会被全部遮蔽。
水下作战经验匮乏的方玫不认为她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操作，“能准确到个体身份吗？”
内城学院考核期间都会注射纳米定位器，如果是学员的话，可以被检测到身份。
“稍等：正在探测信号。”
“确认完毕，此信号源来自于方玫同班的顺位第一——安庆。”
“……你说谁？”方玫不敢相信，“安庆不是完成考核了吗？他怎么又下来了？”
明白安庆有舍己为人的品质，但没想到他能如此舍己为人的方玫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笨蛋吗？这时候能跑就跑啊！”
n396：“建议：请冷静下来。”
“能冷静下来就好了。”要是能见到安庆，方玫肯定要扯着他的领子把他的脖子摇断，“我真是……不能理解他这个人。”
任由情绪崩溃了一会，方玫问：“他现在怎么样？”
n396斟酌道：“报告：还活着。”
“……这就等于快死了。”方玫知道ai话语的艺术性，她现在只想问一下问题，“还能救吗？”
n396：“报告：情况未明，无法做出答复。”
方玫觉得无能狂怒这个词有一部分适合现在的她，“能探测到他的准确位置吗？”地下空洞这么大，讯号或许是从其他地方传来的。只要不是水底……
“报告：水底，实际深度待考。”
“这是第二个让我绝望的消息。”封锁水底的藤须密集得能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当场自杀，细密的缝隙随着水流而动，扭曲着形态，像个张牙舞爪的可动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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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下一百五十米处
没有水，只有比起藤须粗壮上十倍的根茎组成的巨大“暖巢”构建的空间。绿色由植物体中心向外越来越淡，最绿的核心处，外甲被打碎的少年露出纤细的脖颈，栗色的短发混合着血液贴在少年额上。
细微的心跳声能证明他活着。
核心处向外延展，“暖巢”的根系延伸出枝蔓。枝蔓结成一个个笼，挂着一个又一个“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