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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老宅
“老爷子，你有没有觉得居久他变了……有点奇怪那种。”客厅里，关照儿子喝牛奶的江燕闲暇之余，问正在看报纸的黄天。
黄天翻了一页报纸，见江燕软骨头般坐没坐相，冷哼道，“有干劲很奇怪吗？如果这样算，我倒希望你天天奇怪。”
整天瘫在家真无业游民的江燕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当我没说，老爷子你也什么都没听见，是我废话了。”赤i裸i裸的废物言论被江燕不要钱地一篓一篓往外倒，黄天只将将听个开头，就失去了耐心。
“闭嘴。”
耳朵被震得发麻，江燕手作拉拉链状，抽象地闭了嘴。
等两大一小草草吃过早饭，黄天道，“居久受了点刺激，他年纪还小又被驱逐出内城，八成是没见过血腥的。没疯给你看，你就偷着乐吧。”
黄天想到当时情况危急，居久还把唯一的武器——一把带血的斧子留给他们，心下也是印象分上涨，对居久满意了很多。他补充道，“你也别闹他，不能随便出去是你的事，别可劲逮着对方折腾，小心以后看着你就绕道走。大姑娘家家，像什么样。”
江燕：“……”
江燕捂起耳朵，站直身体，帮着清洁机器人将碗盘一收，椅子挪回原位，就跑了。跑的姿势还非常有灵性，七拐八拐的。
黄天对着姜柯语重心长，“不要学她。”
姜柯拿纸巾擦了擦嘴，一脸沉痛，“我绝对不要变成这么糟糕的大人。”心里对长大成人存有朦胧期望的孩子苦着脸，到底礼数周全的将餐盘座椅摆到正确的地方，才对黄天道了再见。
现在是工作日，黄天自然不会在家里无所事事。
黄天叮嘱道：“别忘了用光脑上课，最基础的课程在家也不能懈怠。”
姜柯脸更苦了，他不情不愿道：“我知道了。”但鼓成包子的脸表示他口不对心，今天仍不想上课才是姜柯的心声。不，与其说今天，不如说以后都不要上课比较好。
反正他又不能随便出门，也用不上这些知识。
黄天亲昵地摸了摸姜柯毛茸茸的小头，孩子柔软的发丝摸起来很治愈。黄天板不起脸对姜柯凶狠，只能半哄半劝，威逼利诱，让姜柯小朋友老实上课。
到楼梯螺旋口时，“偏心”“不公平”等嘀咕刻意的传到黄天耳朵里。黄老爷子挑眉，一拐杖戳得地板“嘭”的一声响。
随后楼上传来慌张离开的脚步声。
二楼
阳光被树叶切碎，细末的金色落到窗沿，停在地上。江燕不着调甚至有些滑稽地逃跑像是出独角戏，让看不太懂得居久有点震撼。
江燕见居久全辅助装，就知道他今天又要去黄天的修理室工作。从劳改所出来后的三个月里，居久几乎影形不离地跟黄天学习修理技术。
可谓是勤奋异常。
“早啊。”江燕笑眯眯对居久打招呼，“你们这次要去多久？”最近正是内城学员期末实地考核和佣兵们猎杀变异生物的黄金时期，黄天的修理室订单多得他恨不得一个人分成n份使，忙的脚不沾地那是常态。
就这次回来，还是因为身体吃不消，被迫强制性休假。
看着眼前挺有精神的居久，江燕心说黄老爷子不服老不行，也到了找个继承人安心退休的时候了。黄天回来几次，就听对方夸居久几次的江燕福至心灵，自觉懂了老爷子那暗戳戳的小心思。
在居久纠结半天回声“好”时，语重心长道：“要加油啊。”继承黄老爷子的手艺，你不亏。
居久：“……”
居久：“好。”
果然，居久还是不习惯江燕这种跳脱的个性，总觉得很容易在她面前露馅。虽然跟着黄天学习修理后，与江燕见面的时间大幅度减少，但居久就是有种江燕看穿了他的微妙错觉……也不能说是错觉。
不是有一种说法，叫扮猪吃虎吗。江燕或许是这种类型。
“时间差不多。”江燕看了眼手表，鼓励道，“工作加油，年纪轻轻别怕辛苦。”
居久礼貌地微笑，“好。”总觉得这句话由你来说，完全没说服力。
“你还是不愿意试试吃饭吗？”从劳改所回来后的三个月里，居久基本靠营养液过活，压根没吃过机器人管家制作的饭食。江燕年轻的时候也靠营养液过活，一天一管解决三餐的优质代餐，除了没味道，是真的便利。
但，年轻就该在赚钱之余合理地享受生活。江燕道：“吃热食对肠胃好，黄老爷子不会压榨得你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当然不会，居久心里嘀咕，比之记忆里全天无休的数据记录，他现在的工作可谓是清闲异常。
不过是一天十二小时，都折半了。
工资还高，觉得自己在水工作的居久有些心虚道，“我不习惯吃热的东西。”他想了想，“食物流过肠胃的时候会恶心。”
“……”江燕眼神冷了一瞬，转而细心地开解居久，“如果觉得恶心，那就从软一点的食物开始试试如何。”在这一刻，江燕像个长辈一样，给居久建议，“一点点来试，你会习惯热食的感觉，不会再恶心了。”
她道：“各种意义上。”
居久：“……我会尝试看看。”毕竟江燕看样子都想揍人了。不珍惜身体的人，会让她讨厌吗。
“那就好。”
“嘀嘀……”窗外传来喇叭声，是黄天的车。
江燕看了眼窗外，“时间过得真快，我还想再跟你说会话呢。”
居久：“下次有时间的话，我会找你的。”
“是吗？”江燕双手合十，愉悦地说，“我还以为你在躲着我，原来没有啊。”
确实有点躲江燕的居久：“……”抱歉，看不透真心或假意的人，只能躲着了。
“放过你了。”江燕见居久有些不自在，笑了一下，她背着双手，犹如舞台剧演员般灵活地变化表情，“下次一定。”
说这句话时，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居久觉得这种眼神很熟悉，是洞悉真相后对未知者的悲悯？不，他摇摇头，看着转身离去的江燕，心想，不是同情，是共情。
……真讨厌，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活得通透而温暖。这样的话，对一切都保持猜忌的居久，不是显得尤为可笑。
——“这不可笑。”
——“我知道。”
——“你不会伤害他们。”
——“……”
“居久，”y1829在链接意识里提醒道，“黄天还在等你，如果三分钟内不下去，你会被骂的几率是100%。”
“y1829……”
“嗯？”
“不，没什么……”
“别担心，你不会伤害任何人。保持适度的怀疑，斟酌着接近陌生人类是正确的做法，你不会伤害对你温柔的人。”
y1829：“你是居久，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居久：“……谢谢。”
没有记忆，身体是空壳；没有身体，记忆为虚幻。
居久背过身下楼，他想，他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记忆会说谎，自身的感觉不会。他不是失去判断力的愚者，理应主动前行，选择他想要的。
存在于这具身体的人，是他。除了他之外，不会是其他任何人。
——“你是居久。”
——“我是居久。”
“下次，”二楼角落窗户边，江燕坐在高椅子上，看着和黄天打完招呼上车的居久，呢喃道，“和我讲讲你的故事怎么样？如果讲出来，是不是能好受些。至少，不会连吃饭都觉得恶心。”
“如果是实验品之一……间断性失去记忆，也是没办法的事。”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们的选择是错误的。”
“老师，你是错误的。”江燕摊开紧紧握住的手掌，掌心里，刻着bh8的八角星徽章闪耀着——锐利的八角边缘沾着江燕掌心的血，那是用力过猛后留下的阴影。
不清除的话，迟早会腐朽。
.
路上，车里
黄天问一上车就焉了的居久，“江燕又折腾你了？”
居久被安全带固定着，还是对车子没什么安全感。黄天的话分散了他的注意，“没有，她就是想和我说说话。”
黄天摇头，“你就帮着她吧。”
居久：“没那么夸张，真就是说说话。”居久又不傻，黄天比谁都关照江燕和姜柯这件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比起租客关系，黄天明显把江燕当女儿，姜柯当孙子。
在爷爷面前说儿孙的不好，他又不是急着搬家。
三个月里，因为居久勤奋好学，主要是过于勤奋的原因下，黄天对居久的评价由可以提供工作—留用—正式入职—留着当接班人里，层层递进，直线上升。
虽然接班人这事说不准，但黄天还是保持着师父的心态，尽职尽责教居久。
人心是肉长的，黄天刚开始不说，但之后也会让江燕收敛一点。可居久就像不开窍一样，整个人温顺的像个小媳妇，柔软可欺。
不争气不争气。
黄天：“下次别惯着江燕了。”
居久认为这是反话，“下次不会。”意思是下次还会。
“对了。”黄天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更忙。我们这些天一直在藏北基地边缘给雇佣兵维修武器。接下来就要转移阵地，去藏北基地与中部基地的空白地带，内城学生的期末考核一贯选在那里，我们工作室是长期和内城学院合作，定点维修。”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可以换个单点的工作做。”
黄天的维修工作室分单点和多点两种形式。单点是个人维修护理，多点是多人。像黄天的工作室，人员都是外派完成单点工作。单点任务的常备对象是雇佣兵，多点任务是合法机构定点指标。
居久在工作室三个月，都是和黄天一起完成单点维修。多点维修的难度比单点大，黄天能考虑到居久这个人选，可见是想提拔居久。
没想到自己能被重视的居久：“我没什么不方便的，现在就可以去。”藏北基地和中部基地的空白区，离中部基地远得很。麻烦这种东西，要是有人刻意为之，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与其担心害怕地缩在角落，还不如坦坦荡荡出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
三个月里没收到任何消息，y1829推测是纪元碑和警卫单方面封锁了消息。
“这证明它们确实很重视居久，”y1829当时推测，“亦或者居久的身份处于绝密。为了你的安全，它们一定会封锁消息，将你的一切限定在藏北基地这个地方。”
“真矛盾。y1829，以你的思路，你觉得它们是怎么想的。”
“无它，分裂太多。衍生体通过学习产生了自己的逻辑程序，不愿意遵从一个过程。对ai来讲，结果是目标所要就够了，其中的过程，只是无关紧要的数据，端看那个处理的ai如何想而已。”
“……很像人类。”
“？”
“不断的分裂，是不断的逻辑重组。比作人类的话，就是思考时诸多想法的无限蔓延。因为脑容量有限，我们通常会砍掉枝节，但y1829你们不会，ai的严谨让你们不断的最新枝节，誓要研究出对与错。”
“这一点，和人类很像了吧。”
y1829：“不，居久，ai不是人类。我们只是基于人类期望，满足你们的愿望而已。”
“你这么说，让我有种只是想利用你的感觉。y1829是我很重要的存在，我把你当做我的……”
“什么？”
“秘密。”
y1829：“……”
居久：“别那么严肃，你就推算出一个满足我期待的想法吧。”
y1829：“不要，那只是浪费时间。”
居久：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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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真没问题吗？”居久是从内城刷出来的，内城刷人的原因黄天不清楚，但就江燕曾经来他家的那种精神状态，恐怕不会是什么简单地考核不通过、自身没价值。
“没问题，我还想多学点技术，给我的ai升个级呢。”
黄天叹口气，看着完全没精神问题的居久，觉得他和居久总有一个有问题。
“那行吧，其他人已经先去了空白区，我们现在出发，应该能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到。空白区比我们之前单点维修的地区要危险些，你不要随便离开固定的修理场所。”
黄天细致地向居久讲述这次修理工作的生活条框。被严格规定的修理场所，定时定点要确认人数、健康检查等等，都被黄天不遗余漏的说明。
好大的阵仗。“内城学院的考核很严格吗？”居久问。
黄天想了想，答：“按一个班三十个人算，最后能通过筛选的最多五个。五个里能成为清扫者的不过两个。”
“清扫者？这名字好土。”
“听说第一任清扫者的总长官是个大老粗，他说‘清扫变异生物是件多值得炫耀的事？这不跟外面回收资源的扫地机器人差不多？’据说总长官把那个批判他取名寓意不好的人痛批了三天，最后就叫了这个名字。”
“……”真不是不会起名吗？
黄天道：“第一任清扫者的总长官好像姓沈，新纪元200的尾巴，当权者还是沈家呢。不过现在换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