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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流淌在过道走廊间，红色探照灯与血色混合，平添妖异。脚步声从暗处响起，不知去往何处。灯光映在逐渐变白的头发上，又落在居久皱起的眉眼间。
他夹着小女孩，轻飘飘的数据身体总有种下一秒ai体就抓不住的触觉。戒指尽职尽责地发挥它的作用，固定着本是虚无的小女孩。
平心而论，居久不是个爱生气的人。他觉得他天然般欠缺某些应变的情感，这跟失忆无关。哲学点说，就是“他的心告诉他他原本的样貌”——他对于生气这种情绪，没有任何感觉。
红光下，居久没有发现逐渐改变的发色。指尖平稳发力，他带着小女孩，离开了人多的地方。小女孩在居久那句“拜你们所赐”后，整个人都焉了，垂着小脑袋不说话了。
即使居久带它越走越偏，它也是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胸腔处的窒息感还未消去，更多的疑惑就冲上了居久的心头。小女孩对他的称呼，对他的态度，处处都证实着“我们是好朋友”这句话。
可既然是好朋友，为何一开始没来找他呢？
ai在新纪元的普及度极高，几乎是寸寸土地都留下了机械智能的痕迹。如果有心，身份正确，就不会联系不上他，也不会让他一个大活人在沙漠醒来。
他很有可能是枚弃子，亦或其他用途的存在。
y1829被格式化，居久本人也是失忆状态——现在或许可以加个“被”？小女孩称呼居久为“y1829”……y1829应该是某个数列，居久以前用过，因为方便，给专属ai命名时就用了这个数列。
居久不知道他该不该笑，所有的猜测兜兜转转，又转回了“他为何醒来，为何要回到人类去”的问题。
就像个闭环，不管清不清楚，都能让他觉得他不该站在人群里。
那他又该去哪呢？
失去记忆的人，只能被动地被灌输记忆，他们所知道的，是亲人愿意让他们知道的，他们所了解的，或许只是别人口中片面的自己。人失去了记忆，相当于失去“自我”，靠着他人拼凑而起的“自我”，也是破碎而不全的。
即使询问小女孩他的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会是小女孩口中的y1829，就算有一天恢复记忆，他也不会是小女孩眼中曾经的自己。
居久踩着满地的鲜血，犹如孤魂下达地狱，细密的无措感如同丝线般包裹着他，让他不得挣扎，不得超生。
“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这个问题，提的真的非常有深度。居久如何证明他是居久，而不是y1829，而不是另外的他从未听闻过的人。
“……”好烦，算了，不想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想了就能明白了。居久想得差点走火入魔后，果断给大脑来了个暂停。已知的情报过少，盲目的猜测除了自寻烦恼外不会有益处。
反正，他现在是自己就行了——就算是具空壳，他也有填满这具空壳的资格。
他已经在这里了。
枪响声并没有远去，可也没接近他们。居久带着小女孩往血色更深处去，他原本跟着的目标是沈关，可推门见到的是黄天和熊一。如果不是护目镜出了问题，那就是沈关做了手脚。
虽然不知道沈关是什么意思，但他确实让居久找到了黄天，这是不争的事实。
护目镜被小女孩打碎，居久也只能凭着哪里流血最多往哪里去了。像沈关那样的人，自然是哪里最混乱往哪里跑了。
“你别往那边去？！”小女孩见居久往指挥室那边走，立刻不焉了，它拼命挣扎道，“别往那边去。”
居久：“那里有什么？”
小女孩卡了一下才说：“和我不对付的家伙，它会把你关起来。”
居久看着满走廊的血，以及早就没了呼吸的破碎尸i体，反问：“那你呢？你就不会对我做什么？”
“当然了，我和那个家伙不一样。”小女孩没有犹豫地划分开立场，“我是独立的‘我’。”
居久敷衍道：“好好，你是独立的你。那么独立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或者说该怎么称呼？”
“警卫。”小姑娘说。
“警卫？”
“嗯，按职能起的名字。”
居久思忖片刻，“你一直在劳改所？”
小女孩……警卫摇头，“不是，我是所有警卫系统的总指挥，今天是被强制唤醒执行指令。”
“总指挥亲自执行？”居久不解，小女孩既然是所有警卫系统的总指挥，为何要亲自来这里。
警卫沉默片刻，它抬起头，发现看不到居久后挣扎般想变个姿势。居久看着警卫辛苦地挣扎未果，想了一下，还是把它放下，转为钳制住它的手。
鉴于他一走警卫就要叫唤，居久索性蹲下来与警卫平视行，趁这个机会把想问的问题一次性问完。
警卫被放下来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居久，“ai能衍生出不同的意识，我不是本体，仅仅是它的一部分代表。”
居久：“……”懂了，那是看智障的眼神。但他又不知道ai能无限分裂，这能怪他么。
“你连这个都忘了？”
居久：“……”准确点说，他什么都忘了。
警卫重重叹气，它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整个人安安静静，脱去了浮躁的外壳。它甚至能体贴居久此刻的尴尬，“算了，这也怪不得你。”
“……”
毛骨悚然的冷感袭上背脊，居久看着眼前突然沉静下来的小女孩，压力倍增。如果潜意识对危险信号的预警实质化，那警报声一定能掀翻整个劳改所的顶。
后来的这个明显更不好惹。
居久有些麻木，他只是送个货而已，怎么新人物一个接一个地解锁，它们是准备轮流跟他交流感情，让他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
想到ai衍生，居久就做好了跟无数个ai体说话的准备。
讲真有些羡慕，人家是一个一个轮流上，而他就是明明白白一个人战斗。
公平何在。
后来的警卫明显更成熟，起码不会一见到居久就哭鼻子，成熟意味着段位更高，更不好控制。之后的三分钟，居久很好的体会到ai体恐怖的运算力，与二话不说就对他出手的大警卫来了场“你追我逃”的游戏。
惹了小的，引来大的。居久在一个侧身，踩在墙壁借力绕弯的时候，看着被大成筛子的墙壁，表示他学到了。
就差学废了。
ai体的警卫没有实体，自然无法亲自架着武器取居久的命。它依靠的是劳改所本身的结构设计和附加的武器弹i药。
就目前枪支与激光的进攻的凶猛性，弹尽粮绝是不可能的，只能从根源解决问题了。
居久原本要去的地方，小警卫说那里危险，它和那里在的家伙不对付，那它们碰面打起来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当然，也不排除它们同时攻击居久的可能性。
居久看着都延迟了还是紧跟着他动作转动的枪械，以及暗处的红点。心想死在一个手里和两个手里有什么区别，这是在警卫的地盘，说不通也只能给对方找不痛快了。
在被弹i药擦肩而过的时候，预感死亡来临不断闪躲的居久甚至有功夫想些杂七杂八，杂七杂八的念头里最明显的——就是他休眠前的人际关系很糟糕，糟糕到ai体要么哭要么直接动手不哔哔。
离目标越近，居久所见的血腥就越多，腐臭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嗅觉，胃里翻江倒海，却好像习惯般地收缩着，没让他吐出来。
居久只看了几眼，就发现这些脖颈上带着圆环的人们发生了y1829所说的变异，并且变异的程度远远恶心过了y1829提供的资料。
部分人的头脑开裂，翻卷出居久见过的沙漠虫子的口器；还有部分四肢裂开，长生肉球般的颗粒藤蔓；但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应该是维持着人形却失去人类的意识的变异者。
y1829偷偷窃取的情报里，有“抑制剂抗体”“天生基因缺陷”这些重点标记得内容。资料显示，像以上因为身体原因无法阻止基因异变的人统称为缺失者。谁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异变，什么时候脱离人类的范畴。
缺失者有亲朋好友，一旦发生异变，会祸及他们最亲近的存在。抑制剂不是万能的药物，一旦被异变者感染，也是死路一条。
记录的资料里没有详细说明这些缺失者最后会去往哪里，他们的人生会怎样。资料是冰冷的，它只显示缺失者会被合理地转移到某个安全的地方，在不祸及他人的情况下，已自身的劳动换取生存的资本。
——现在的科学技术无法改变这种情况，■■■发布指令，以《新纪元法规》第二十一条安置缺失者。
——最亲近最爱的人因自己而死，是他们不得不背负的诅咒。
在资料的最末页，留着这样两段话。
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很容易联系到劳改所就是缺失者的安置地之一。得到更隐秘消息的居久表示他只想静静，可现实只让他动。今晚的经历可谓是一波三折折又折，一次比一次累。
弩i箭射穿前方刚探出头的枪口，居久半蹲在转角处，微微吐槽着，如果不是生死存亡之际，他或许还能为这种事实默哀一把，可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他也差不多了。
同一个ai体，差别怎么能这么大。
居久挠挠头，看着完全变红的戒指，知道拖延不住警卫了。他叹口气，看着眼前写着“警卫指挥室”的大门，有种终于到了的心塞感。
他自醒来就没这么感谢过门牌的好处。
异变的扭曲形体堆叠在一起，拥着挤着，看样子像个缝合怪般组成了另一种形状。指挥室正上方，黑色的柱形物正中穿过组成体，看门上的划痕，它们挣扎了很久，还是被后来的补给枪弹杀i死了。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戒指警示般的发出刺目的红光。居久将手放在扫描处，心里倒数。
3，红光已经到了走廊转角处。
2，指挥室的这一面的墙壁上，金属在扭动，塑造新的形状。
1，大门开启，居久一个闪避，躲过对着他脑袋的子i弹，不雅地滚了进去。
大门顷刻间关闭，居久站起身就给门糊了n个程序。
0。
居久刚松口气，转身想找一下沈关，就发现坐在工作台上，身下叠着异变体尸骸的白色ai体。
有着蓝色数据流眼睛的成年女性ai体静静与居久对视。
它长着一张警卫长大后的脸，面色平静地看着居久。
居久：“……”*的，手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