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
居久下车后耗费了不少时间，等他汇入人群往前走时，前面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
队伍六人一排，每个人都隔着半米距离。半人高的椭圆形机器人底部安着四个圆轮，在队伍见来回穿梭。
“请文明排队。”
“一旦发现插队、偷窃、无故欺辱他人的行为，一律拷走，有文化所下属部门统i一i教i导文明礼仪。”
“请文明排队。”
“一旦发现插队……”
“……”
椭圆机器人来回，无限循环播报。
这行为引起一些人的不解。
“为什么要来回播报？这些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说话的人挺年轻的，看起来很守规矩。估计没做过规定不允许的事。
旁边年纪稍大些的人笑了，趁着现在有空，他回答年轻人：“因为总有人会犯，其他地方要么是人少，要么是监控覆盖，就检查道人多且能混一下。那些胆子大的，总以为自己有两下子，了不起。”
“等到被抓了，被文化所里那些人按着脑袋灌人类美好品德建设，啧啧——。”
年轻人看旁边这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那不大的胆子上下摇摆。他咽了口水，有些紧张：“那下场一定很惨。”
年纪大的点头，“可不，据说最重的已经判了终生手抄文书。”
“天呐，手抄……手抄什么？”年轻人不信这算是惩罚，一脸不可思议。
“手抄文书，也就是些需要手写，不能录入大数据的内容。”年纪大平时就话多，现在说的顺口，几乎是想哪说哪。
他没收住：“我就是文化所做事的，不过就一打杂的。我说的这些，算是大家都默认的消息。”
“……”意识自己话太说多了，年纪大的人缩了一下，左右乱瞄一通，发现没什么往他们这里瞄。他松口气，对年轻人耸个肩，闭了话匣子。
年轻人不傻，他发觉对方不想接着聊，也就闭嘴。打定主意忘记今天听过的话。至少，不能在这条消息发挥作用前，先把小命丢了。
居久在旁边听到两人的对话，觉得外城的治安应该不错——起码思想道德建设这块抓的挺紧的。
检查道通过速度比居久想的快，等他安全通过检查道时，天还没全黑，火烧云连片横在空中，被黄昏时橙色的太阳薰上色。
居久松口气，抓着y1829的无人机体，以防被人流冲走。检查过后，居久稍微安心了一些——他的检测结果和其他人一样，是完全正常的。
这证明他跟这些进城的人一样。
人们一进入外城，表情瞬间就鲜活起来，从容不少。认识的人三五成群，结伴回家，没有同伴的也低着头，很快离开了外城内门。
居久是被前后的人推着走的。他被后面的人裹挟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离了外城内门。
y1829到底不够重，定不住被人群裹挟的青年，它眼睁睁看着它的专属人一脸茫然的被人挤着，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到了某个分叉口，人群分流，居久才得到了自由。
本就不知道路，现在更不知道被带到哪里的人两手抓着物资包，相当懵逼地站在十字路口有指向灯的一边。
半旧不新的指向灯上方，y1829为他刷新他们到底在哪里。
y1829：“报告：已移动一千三百米，目前处于居民区附近。此地专门提供藏北基地外城出生人群，居久出生码标注中部基地，不能在此处购房。”
居久纳闷：“这还要分地区吗？”
“肯定：是这样没错。”y1829道。
它用冰冷的声线说着基地之间默认的潜规则，“解释：各基地间存在差异，各基地人员身体数据同理存在地区差异。推测：不同基地成员分开居住利于人员生命安全。”
“毕竟谁也无法保证外来物种造成的损失？”居久打趣道。他试图观察这些来往进过的人，想从他们的身高体型各方面判断各基地间的人员差异。
很可惜，完全没有成功——大家都是人形，居久也没肉眼检测人体基因序列的能力。
y1829顿了顿：“回答：就结论来说，正确。”
天色渐晚，想做正事的ai提醒它明显不在状态的专属人。
“报告：请跟从路标指引，向左转，前方三十米右转，有统一租房场所，居久可根据自身要求选择接下来的住房。”
“提醒：沿途请在路边公共亭激活积分。”
“嗯，知道了。”路灯沿途依次亮起，居久揉揉肩膀，半轻不重的应了声。
他揉揉眼睛，在亮度不低的黄色灯光下戴上护目镜，遮住因夜晚到来而逐渐变色的眼睛。
.
“嘀，积分激活成功。”比起听流程就很复杂的租房，激活用来交易的积分倒比较容易。
公共亭，简单来说就是专门面向大众的公共服务场所，集通讯、交易、储存于一身。每条大道上都设有一个公共亭，亭里安排一个亭长专门负责。
居久一进去，很精神的年轻亭长就来到他面前，几句话交流下来，他就被带到一个长方体机器前。
之后的操作完全就是听从亭长简单的讲解，顺着机器显示屏上弹出的各种页面一通按。
居久想，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来，八成找不到北。
幸亏有人指导他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新手，基地意外的很人性化。
激活积分的时候，亭长跟居久打了声招呼就避开机器正面，防止看到客人信息。
“激活积分后就可以直接离开，”热情的亭长笑着说道，他转身快走时，猛然想到什么，对居久说：“请在激活后的页面上为我打个五星好评，这对我们的工资很重要。”
居久：“……好。”
他在激活积分，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积分数后，愣了一下，太多了吧，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积分是单向对本人显示的数字，居久把心里的疑惑压下，在确认积分到账后，给年轻亭长打了个五星好评。
居久离开前，好奇问了句：“要是有人故意不打五星好评怎么办？”
年轻亭长耸耸肩，表示奇葩存在他也没办法：“总比差评好。”
居久犹豫一下，还是好奇心作祟，他追问：“那要是故意打差评呢？”
年轻亭长呵了一声，阴森道：“我们这里打评是实名制，结算系统会根据当时实际情况做出判断。只要我们态度好，就不会扣工资。”
说到这里，公式化微笑的人凉飕飕补了一句：“乱打评的人会上我们公共亭员工的统一黑名单。请理性打评，这是为了今后公共服务的便捷。”
居久觉得那些不知情乱打评价的人有点惨，他正色道：“我打的是五星好评。”
年期亭长公式化的微笑增加几分热度，“非常感谢，期待下次为您服务。”
居久心说大可不必，嘴上很诚实：“下次还请你多多关照。”
他会永远给服务周到的人打五星好评。
居久在某种震慑下，恍惚走出公共亭。
他链接y1829，心说：“千万不能找认真工作的人的茬，金钱和辛苦费真不是假的。”
y1829很赞同：“附议：请居久记住这句话，以后不要再问具有找茬含义的话。”
它还很紧跟时事，来了句“谢谢合作”。
居久一秒犹豫也没有，回答的很坚定：“这不可能。”
y1829：“……”
你什么毛病？
毛病一堆的居久刚接触人气，也就恢复那么一点本性，他摸着良心对y1829说道：“这是不可抗力因素，我就是喜欢跟你开玩笑。”
y1829：“……？”
居久也不太明白他这算什么。
“大概是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作，你都不会真的嫌弃我。”他说，“认为自己是被偏爱的，所以有恃无恐？”
y1829小声啧道：“否定：我有纠正居久言行的义务，必要时期会采用非常手段。并不会有意恋爱居久。”
它憋狠了，才没把“你不要太自恋”这句话说出去。
真的。
你的脸是真心大。
y1829至今仍不清楚居久到底是什么属性。
它觉得居久有些精分，还是人为故意型精分。简单点说，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去发掘他原本的性格。奈何火力过猛，硬生生扣成了缺爱求关注的表现。
虽然不讨厌，但要及时制止。
跟它一个程序ai求个什么爱，赶紧换个对象处。
y1829嫌弃的远离居久，被对方在后面追着叫也不停下。它加快进度，五分钟后，就把居久带到房屋介绍所。缩减了半个小时的水磨功夫——它不想哄居久那颗少男心。
在居久将黑色手环放到门前的仪器上扫描，认证他处于安全情况后，房屋介绍所的大门自动开启。
房屋介绍所灯火通明，亮堂的很，居久思量一下，还是把护目镜收了起来——比起光亮微弱的红色眼睛，室内戴着护目镜才更惹眼。
一米高的机器人将居久带到136号房间。
“你好。”居久向坐在桌后的人打招呼。
马上就要下班，看样子突然要加班的女中介：“……你好。”
她不好。
女中介揉揉眉心，认命恢复职业微笑：“请问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
受过职业训练，能轻易认出别人年龄的女中介认真打量居久好一会，才没被对方身上少年的纯白感骗过去。
她把目光从居久渐红的眼睛上移开，说：“如果是租房，请提出你的要求，如果是有房出租或外售，请到这边填表。”
居久：“租房。”
女中介：“有什么详细要求，我会尽最大可能满足你的要求。”
居久：“……”
好一会，他蹦出一句：“有床能睡觉。”
女中介：“……”
现在哪里的屋子没床，哪里不能睡觉。你还不如说“随便”来为难人！
女中介还没说话，就听到居久紧随其后的“随便怎样都行”。
她屏住呼吸，调整心情，皮笑肉不笑，“这位客人，请您不要这么随便。不管是哪里的租房业务都是有一定规定的，还请您不要心急，一一提出你的要求。”
居久被眼神刀了好几下，摸着刺痛的皮肤，老实地坐到女中介面前。
他有眼力见的说：“我会配合的。”
女中介点头，让居久把手环抵在读取仪上提取他的信息。
没一会，女中介看完居久的信息，问他：“你是中部基地来的？”
刚刚同步看完女中介手里信息的居久：“……没错。”
一个出生码就能把对方的来历显示的明明白白。女中介看着居久100的基因觉醒率以及九i学年机械化教育的履历。
她很好的被误导了。
女中介：“你是今年被中部基地内城刷下来的失败者？”
被基地内城刷下来的人，履历通常只有基因觉醒率和机械化教育的学年。
居久想到车站女人当时说的话，他避重就轻：“这影响租房吗？”
女中介犯难，点头道：“不容易。我们这里介绍的房屋大多是本基地内的人员自有，很小一部分是轮空被基地循环租出去的。”
“你是外来者，还是被内城教育过后淘汰的，在这里会受到一定歧视。我们按照规定需要说明你的身份，而房主也有不租给你的权利……这样吧，你跟我说一下条件，我缩小目标，给你找找。”
居久：“有床能睡觉的房子就可以了。”
女中介：……你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