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打持续了一段时间。
这里的人早就见得多了这样的场景，多到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但对于第一天到这里来的两人，却没那么容易忽视。
大概是察觉到程敬之对叫骂声不耐烦的视线，司机转身去和那个贩卖主低语了几句。
见到客人的贩卖主瞬间三百六十度态度转变。他动作利落地将刚才那只兽人踢进笼子里，然后谄媚地给司机介绍起来。
程敬之这次动了，他走过去，司机自觉地退到一边。
贩卖主非常有眼力见地将人邀请到舍里，笑逐言开道：“我这里的兽人都是好货，听话的、强壮的、或者嘿嘿……性感的，应有尽有，您需要什么类型呢？我帮您赶上等的挑！”
司机说道：“我们需要一只强壮的，最好能看家的兽人。”
“有有有！多着呢！您看这只怎么样，拥有美洲豹血统，肌肉不错，还经过专业的训练。”
贩卖主向程敬之努力推销着，然而程敬之忽略了他的极力讨好，径直走到刚才被打那个兽人的笼子面前。
应该是察觉到有人靠近，小东西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他在发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程敬之想起来了，他见过这双眼睛。
在不久前的那场拍卖会上。
那时候，小兽人站在黄金拍卖台上，漂亮的异色瞳孔在耀眼的聚光灯下，一只绿得像深邃的天然翡翠，另一只蓝得宛若贝加尔湖里的水，让当时的众人哄抢着一掷千金。
程敬之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次见面，不过这次没有黄金台，也没有聚光灯，仰视变成了俯视，万人瞩目变成了无人问津。
雪狐像块臭抹布一样趴在肮脏的囚笼里，璀璨的眼眸不再明亮。
贩卖主走过来，为难地说：“这……这个是打算拿来配种的，而且也不太能看家，要不您还是挑只别的吧。”
程敬之没有说话，他在打量，在思考，在想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一只受欢迎的狐狸沦落为配种工具。
原来枝头凤凰有一天也会跌到地上沦为野鸡。
真有意思。
贩卖主在一旁劝诫，程敬之默默听着。
忽然一只瘦弱又占满泥污的手悄悄从笼子里伸出来。
他小心翼翼揪住了男人的裤脚，生怕弄脏了布料一般。
“先生……”声音干涩嘶哑又脆弱：“可……可以带我回家吗？买我吧，求求你了，我……”
“我很乖的。”
说出的话很小心，但是手却没有松开，他怕一松开客人就真的走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陆汀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妈的！”贩卖主粗暴的声音乍起：“竟敢向尊贵的客人伸出你肮脏的爪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今天一定要你这个小畜牲长记性！”
贩卖主气急败坏地拿起手边的铁棍，那棍子粗得狰狞，举到半空，正对着兽人的手。
小兽人咬紧牙，颤抖着闭上眼睛，认命地等待着双手被敲烂的结局。
然而剧痛并没有到来，铁棍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轻松地拦截。
程敬之面无表情，他盯着趴在地上抖得像筛子一样的兽人，问：“他卖吗？”
“啊？”贩卖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不确定地问道：“您要买这只兽人？”
这只赔钱货？
程敬之扔掉铁棍，然后掏出手帕擦拭手心，仿佛一位刚触碰了脏东西的贵族。
“嗯。”
贩卖主思考道：“卖是卖的，只是……”
“怎么？不愿意？”
“哪能啊！”贩卖主连连摆手，说：“我只是想提前说明白，这只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胆子很小，不是讨喜的类型。而且是被抛弃过的二手货，尾巴也断了，属于残次品。”
一般不会有人买一只这样的兽人回家。
在兽人买卖中，被抛弃过是大忌，象征着性格恶劣和难以管教，更何况还是残疾。
贩卖主不想吓走客人，但又不得不继续说道：“而且我们这行还有条规矩，那就是一经售卖，概不退换，所以请您认真考虑后再做决定。”
贩卖主多说一句，地上的兽人就抖一次，抓着裤脚的手松了力道。
兽人逐渐绝望地垂下眼帘……
“就他了。”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本不抱希望的小兽人猛地抬头。
随着程敬之的决定，贩卖主顿时喜笑颜开。
没有什么事是比卖出本该卖不掉的东西更加令人高兴了。
“好，好！那请您到这边付钱。”
司机非常有眼力见地上前递了一张卡。
处理好一切，贩卖主搓着手，热情地询问：“需要笼子吗？算我们免费赠送，不收钱。”
程敬之看了眼沾满污泥的铁笼，毫不犹豫地拒绝：“不用了。”
贩卖主连说几个好，然后打开笼子，将兽人脖子上的锁链交给程敬之。
小兽人确实很胆小，不敢看人，跪在地上依旧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遍布着黑灰和猩红的血迹，大大小小的污渍早已占据了衣服本来的颜色，显得又脏又破。
“少爷，还需要再挑选一只强壮的兽人吗？”司机问。
程敬之摇头：“不了，回去。”
他累了。
有轻微洁癖的程敬之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然后把这只脏狐狸清洗干净。
“站得起来吗？”他对跪在地上的兽人说道。
小兽人闻声，立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因为太过慌张，中途还不小心跌倒了两次。
看来还能够沟通。
程敬之转身，说道：“走吧。”
……
看着离去的客人，一直没敢出来的女人站到门口，她问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男人：“你确定这样合适吗？之前那个人不是说不可以卖给其他人吗？”
“什么可不可以？老子花钱买下来的，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再说他都不要了，还管那么多干嘛。”
中年女人又说：“可是那只狐狸很稀有，繁殖繁殖说不定还可以赚波大的。”
贩卖主：“稀有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二手货，迟早要烂手里，还不如早点卖出去，今天真是走大运了。”
女人想了想也是，但又考虑到另一茬：“我记得那只马上要到发情期了……”
“我知道我知道。”贩卖主不耐烦地打断她，说：“我之前就打过招呼说了不能退货，再说了是他带回去才发的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而且对方穿的那一身和开的车，一看就是有钱人，也不会小心眼纠结这点小钱。”
女人没再说话，看向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