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我想和你结婚。”
像是为了给顾衍泽的这句石破天惊的发言衬托气氛，伴随着话音的落下，窗外闪过一道电光。
几秒后，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起。
苏辞浑身都麻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看似神态自若、稳如老狗，实则紧张到屏住呼吸，脸都快涨红的顾衍泽，指了指外边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顾衍泽，你看看这……是不是有点天打雷劈的意思？”
顾衍泽听着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响声，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事，耳朵正一点一点烫起来。
“所以现在是轮到我渡劫了吗？”他抿了抿唇，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辞，认真回答道，“可以，只要你答应结婚，就算天打雷劈，我也……”
“停——！”
曾经用来忽悠人的瞎话再次被提及，苏辞一边觉得臊得慌，一边打断了顾衍泽，“不要乱说话，我只是开个玩笑。”
“嗯，但我没有开玩笑。”顾衍泽没有第一时间得到苏辞的首肯，表情开始有些稳不住了，露出了几分忐忑。
他目光垂落在铺了一桌子的材料文件上，使劲绷着脸，过了好几秒才硬邦邦地挤出带有犹疑的问询：“是不是……这些还不够证明我的诚意？”
“不是，够了。”苏辞一眼就看懂了顾衍泽，只是他现在太乱了，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当下的局面。
“你先把东西收起来，公共场合，这些能随随便便和摆大街一样摆出来吗？”
身份资料和银行卡都是很重要的私人物品，至于公司流水明细更是涉及商业机密。
苏辞仔细将一桌子的材料都收了起来，交还给顾衍泽收好。
拿起户口本的时候，深红色的封皮似乎还带着顾衍泽的体温，烫得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苏辞，你是不是不愿意？”
顾衍泽看着自己交出去的全部都被退还了回来，终于绷不住了，喉间动了动，眼眶开始泛红，“是不是因为我回来太晚了，你等得不耐烦了，生气了？”
“不是，没这回事。”苏辞无措地抓了抓头发，“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毕竟那么久没见了……”
“可我们在书里见过了，经历了那么多事，一直都在一起。”
顾衍泽急切地纠正，“我虽然没有记忆，但穿书的那个也是我。我都记得的，你亲口说的，你只喜欢我一个人。你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我是你的初恋。”
“还是说，那些只是你为了糊弄我，为了把我带回现世编的……假话？”
顾衍泽说到最后两个字，声线都稳不住了，哽咽地问，“苏辞，你在骗我吗？”
“没有！不是！我当然没骗你。”苏辞这会儿也顾不上难不难为情了，他一个头两个大，“可这、这是两码事，你一见面就和我说结婚，我……”
“你在书里就立刻答应我了，根本没犹豫。”
顾衍泽有理有据地反驳，一双通红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苏辞，“你现在反而犹豫了，是觉得我不如书里那个你幻想出来的影子？是我这些年长歪了，不符合你的预期了？你觉得我没有书里那个长得帅？还是觉得我没有书里那个有钱？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说出来。”
“没有这回事，你比我想象得更帅，个人发展也很优秀，非常优秀。”
苏辞没料到自己就算结束了穿书回到现世，还免不了在顾衍泽自己制造的单人修罗场里打转。
他努力解释：“顾衍泽，这和长相没关系，也和身份资产没关系，小说和现实终究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
顾衍泽哑着声反问，蓄满眼眶的泪水盛不住地往下淌，“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只要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是小说还是现实没有任何区别！”
苏辞慌了，抽了纸巾递过去，“你别哭啊，诶呦，顾大小姐，别哭了别哭了。你这……哎，顾衍泽，我怎么和你说不通呢？”
“那就不要说，和我结婚。”
顾衍泽的眼泪哗啦啦地，哭腔明显，态度坚决，“苏辞，我只想和你结婚。”
因为外边倾盆的大雨，餐厅里不少顾客都滞留了。
包厢并非全封闭的，顾衍泽和苏辞两个人本就因为分外惹眼的外表引起了注意，这会儿闹出了一番动静，周围几桌的人更是明目张胆地望了过来。
苏辞刚因为激吻小视频在工作群里小爆了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社死。
他站起身，“你跟我走，我们换个地方聊。”
顾衍泽揉了揉眼眶，坐得直挺挺的，“去哪儿都没用，我就是要结婚。”
苏辞瞥了一眼旁边包厢偷偷举起地手机，压低了声线：“顾衍泽，你走不走？”
顾衍泽僵了僵，收拾了东西跟着站了起来，一脸不情不愿地被苏辞拽着离开。
回到车里，苏辞点开导航定好路线，“开车，去这里。”
顾衍泽听话照做，车子发动时，他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哪儿？民政局现在已经下班了。”
苏辞揉着太阳穴，语气疲惫，“我家。”
顾衍泽懵了一瞬，立刻低头又仔细看了一遍地址，认真记住了每一个字，顺便截图保存、备份。
车子在大雨中行驶了近一个小时，距离市中心越远，顾衍泽的表情越是凝重。
他记得苏辞高中时候的家，位处市中心的高级公寓。
三百多平方的大平层，苏辞父母买了楼上楼下两层，将内部打通了。
那时候的苏辞，生活优越，他的一间卧室甚至比学校里不少同学家的一套房子都大。
进出学校都是车接车送，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
可现在……
顾衍泽驶入了一片破旧的老小区，本就狭窄的车道被路边堆着的废品占了一半，车子过不去了。
苏辞下车和顾衍泽撑着一把伞，肩并肩往家里走。
一栋五层高的老楼，一层楼住着四户人家，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声控灯也是坏的。
苏辞打开了手机照明，领着顾衍泽来到四楼的404。
“进来吧。”
顾衍泽看着眼前这套小房子，想到自己曾经去过的那套大公寓，又是一股酸涩冒了上来。
“我妹妹这两天不在家，你随便坐。这套房子就这么大，一眼看到头，也没什么好参观的。”
苏辞走进卫生间，拆了一块新毛巾拿出来递给顾衍泽，“擦擦吧，头发都湿了。”
顾衍泽接过毛巾捂住脸，尽量不让自己失态，“谢谢。”
苏辞坐在顾衍泽对面，等着他恢复平静。
外面的雨势没有减小的趋势，暴雨的夜晚，老小区格外的寂静。
苏辞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轻松一些，“顾衍泽，你看到了，我不是你当初认识的那个苏辞了。”
“我爸妈死了，家里破产了，就你现在看到的这套破房子都只是我租的。我坐过牢，有案底，还——”
苏辞说到一半，喉间涩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继续往下说，“我还、还结过婚……”
顾衍泽猛地攥紧了手里的毛巾。
苏辞看到了，嗓子眼紧了紧，逼着自己把话说完，“顾衍泽，我甚至连离婚证都没有，个人资料上登记的是丧偶。就我现在这样一塌糊涂、烂到泥里的背景，拿什么和你结婚？”
“我不在乎那些，何况也不是你的问题。苏辞，你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你一直都是最好的苏辞。”
顾衍泽的眼眶很红，声音很哑，“是我回来晚了，是我的错。当年，我在机场等不到你，我以为……以为那是你委婉的拒绝。我想，或许是我想岔了，你可能并不喜欢男的。我们认识那么久，你只是把我当作好朋友，并没有别的意思，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顾衍泽低着头，被绵绵不断的悔恨折磨。
“我以为自己失恋了，去了国外以后就切断了和国内所有的联系。我不敢去打听你的消息，生怕那天听到你和哪个女生谈恋爱了……我怕自己受不了。”
“十年，我一直躲着不回国，我知道自己一旦回来就会忍不住来找你，要是见到你结婚生子了……我没有勇气，想想就害怕……”
“苏辞，我很后悔，我怎么能那么蠢！如果不是我太懦弱，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因为胆怯落荒而逃，而是鼓起勇气跑去找你问个清楚，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但凡这十年里，我没有封闭国内的消息，你也不会遭遇后来那些事。”
顾衍泽拿出手机，翻出下载的小说，哽咽道：“公司新招的实习生，在一次聚餐之后聊到以前看过一本小说，男主角名字和我一样，借着酒劲把它分享到了工作群里。”
“苏辞，这是你的求救信，我竟然……竟然过了十年才看到……”
顾衍泽一想到自己错过了苏辞的十年，眼泪再也压不住地又涌了出来。
他痛苦得心脏都在抽搐，说几个字就要大口地喘气，“我当时一边看书，一边就在想，你怎么能经历这些事，你当时该有多无助。而我竟然留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些，我又有多该死。我恨不能代替你去承受……”
“然后，我就意外穿书了，可后来你也来了。苏辞，你为什么要改变剧情？你就该看着我，把你经历过的全部经历一遍，吃再多苦都是我自己活该。”
苏辞一直安静地听顾衍泽说话。
直到顾衍泽被内疚折磨得嚎啕大哭，他才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改了剧情……”苏辞沉静的眸子深深地望着顾衍泽，“还能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我不舍得。”
顾衍泽听到这，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苏辞的声音很轻，语调微微上扬，透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顾衍泽，哪怕只是你的一道影子出现在我眼前，我都怕路过的风吹乱了他的轮廓。何况后来得知书里是真实的你，那你让我怎么办？”
“我从泥里爬出来了，我知道那种日子有多苦，我怎么舍得我爱的人再掉下去体验一次？”
顾衍泽哭得呼吸紊乱，梗着脖子硬邦邦地开口，“我活该，我自找的。”
“求救信过了时效，不再有任何意义，它不该是你现在看的东西了。”
苏辞拿过桌上的手机，将那本《崛起之霸总传奇》删除了，起身从卧室抽屉里拿出来一份自印的书稿，“这个，给你。”
顾衍泽不明所以地接过来，“这是什么？”
“《穿书后我做自己的糖心替身》，我的新书。”苏辞指了指封面上的标题，“独家发售给顾衍泽你一个人。”
“这是，我给你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