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辞。”
顾衍泽看着自己握紧的手掌，里面藏着两个令他心口发烫的字，一瞬间的悸动令心脏猛颤了一下。
苏辞“嗯”了一声，轻轻应道：“我在。”
“苏辞、苏辞、苏辞……”
顾衍泽一遍遍重复念着这个名字，低喃出口的音节像是一个个火星点子，落在他身上各处。
大片的炙热随之烧遍了全身。
那人藏在自己掌心的姓名，仿佛是为顾衍泽这几年来飘忽不定的感情找到了一个寄托的落点，令他终于体会到，可以触碰对方虚无缥缈的灵魂的真实感。
哪怕只有一个瞬息。
为此，纵使他会被这场汹涌而起的无名火灼烧成灰烬，也甘之如饴。
抬起头，落地窗外的一缕阳光正打在苏辞的脸上，光线模糊了漂亮的五官。
顾衍泽对着眼前这张脸蛋愣神，得寸进尺的欲望趁着越扇越旺的野火吞噬他的理智。
知道了名字，就想得到更多。
顾衍泽想要穿透姜珂的皮囊，去看到属于苏辞的模样。
他想象着苏辞会长什么样子，眼睛、鼻子、嘴巴、脸型…
他将所有能够想到的最美好的样貌融合在一起，试图去组合成一个理想中苏辞的形象，却发现拼凑的结果始终不尽如人意。
似乎就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顾衍泽，你想得不对，还不够。
眼前这个人，远比想象中还要更优秀、更有魅力。
“怎么这么盯着我？”
苏辞被顾衍泽的视线弄得脸颊莫名发烫，忍不住伸手去挡他的眼睛，手掌刚碰到眼睫就被顾衍泽握住了。
手掌的温度使得苏辞愣了一下，回过神，自己的手已经被顾衍泽包裹进了掌心。
“顾衍泽，你怎么了？”
苏辞抽了抽手腕，没挣开，疑惑地凑了过去，“我不是告诉你名字了，你怎么又魔怔了？”
“我没有，我只是…”
沉迷在幻想中的顾衍泽低喃着，看着自己面前的年轻男人忽然靠近的脸，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他有些恍惚，“苏辞，我想……”
“你想干什么……woc——不行！”
苏辞一时不防，顾衍泽已经扑了过来，作势要将他往沙发上压。
有了之前在快艇上的经验，这一次，苏辞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人想做什么。
关键时刻，他扭过头，抓过扔在沙发旁用来擦头发的毛巾，快速展开，一下子就兜住了顾衍泽的脸。
隔着一块薄薄的纯棉毛巾，顾衍泽亲在了苏辞的下巴上。
“顾衍泽，我就知道你又要耍流氓！”
苏辞抓着毛巾的两端，用力将顾衍泽的脸往后拉，“给我起开！”
苏辞这一刻爆发的力气很大，顾衍泽就算没被毛巾捂死，脖子也快被拉断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唔！唔唔唔！”
顾衍泽晃动着脑袋，一手按着苏辞的肩膀，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挣脱不开毛巾的封印。
无奈之下，他张开嘴将毛巾一点一点咬进嘴里，使劲一扯，才算抢过来，重新可以呼吸。
将毛巾吐到了地上，还不等顾衍泽再次进攻，苏辞已经一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脸。
“大胆狂徒！”
苏辞一反常态，竭尽全力抵抗顾衍泽的亲近，“不行！”
顾衍泽不理解：“为什么？刚刚在快艇上，我都亲到了，你也没有生气…”
那次是顾衍泽的无意识反应。
苏辞虽然因为慕尧的突然出现转了头，最后只是亲到了脸颊，但他前后都没有表现出抗拒或反感。
诚然如慕尧所说，顾衍泽没什么经验。
但他不是傻子，苏辞对待自己，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尤其是苏辞离开的这几年，顾衍泽每每回忆从前，都更加确认这一点。
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明白“感恩”和“喜欢”的区别。
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将错过的感情拉回正轨，既然苏辞回来了，两人现在也都摊牌了，顾衍泽不想再像以前一样不清不楚下去。
“苏辞，我喜——”
“不许说！我不听！”
苏辞一把捂住顾衍泽的嘴，大声狡辩道，“你这一次两次的，都属于偷袭！我不是没有生气，是来不及反应！但凡你事先问一下，你看我会不会同意！”
顾衍泽怔住了。
他被苏辞纵容惯了，设想过无数次将自己的心意摊开告诉对方的场景，幻想了各种各样可能得到的反馈，唯独没有想过会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这人明明说是为了自己才回来的。
独独把名字告诉了自己。
为什么现在却…
僵持了半天，苏辞都是一脸的誓死不从。
顾衍泽也没胆子用强，只能松开了双手。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接触到顾衍泽眼底的落寞，苏辞心里又不是滋味，见对方要走，忍不住伸手把人拉了回来。
顾衍泽快被苏辞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弄糊涂了。
烦躁地嘀咕了两句，便整个人倒在了苏辞身上，把脸埋进了苏辞的颈窝里，声音变得闷声闷气的：“又要留我，又不愿意。大少爷，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
苏辞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讨厌我吗？”
“没有！”
“不喜欢我这么贴着你吗？”
苏辞垂眸看着环在自己腰间慢慢收紧的手，半晌没说话。
“你不回答，却也没有把我推开。”
顾衍泽等不到答案，失落的心又扬起，“如果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连慕尧都知道，你上一次离开前做的所有事，都是在为我考虑。你如果说这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不会相信。”
“苏辞，给我一个答案，我想要一个答案。”
苏辞望着窗外，春末夏初的午后阳光太耀眼，刺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苦思冥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他拼命搜肠刮肚的时候，顾衍泽的唇瓣一直贴着他的脖子，轻轻触碰着，一点点升起的痒意，最终令苏辞放弃了挣扎。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和别人不一样，当初帮你的那些事，我也有我的理由。”
“嗯？”顾衍泽靠着苏辞，双手不停地在他后背游移，“你说，我想听。”
苏辞深呼吸了几次，语重心长地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诶诶诶，别咬！疼疼疼！错了，我错了！”
苏辞“嘶嘶”抽着气，摸了摸肩膀上的一圈浅浅牙印，又气又好笑。
“顾衍泽，你属狗的？”
“我要听实话。”
顾衍泽咬牙道，“你要是非一口咬定要当我爸爸，我也不介意犯一犯父子伦常。”
苏辞明眼看顾衍泽的态度，这次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十有八九是躲不了了。
“好好好，我说实话。”
苏辞有些难堪地抓了抓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那个，慕尧还活着…”
只是这么简单的半句话，顾衍泽几乎立刻明白了苏辞的意思。
慕尧还活着，苏辞当初用慕尧的身体和自己相处，因为各种原因虽然也是关系亲近的，但是更多是限于现实情况的不得已。
比如洗澡、按摩、抱上抱下…
除此之外，没有突破界限的行为。
如果姜珂活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从这个身体里醒来，到时候因为苏辞的关系，顾衍泽和姜珂的身体客观存在亲密接触，到时候该如何处理两人的关系？
“如果早一点知道慕尧的事，我连那份替身协议都不会签的。”
苏辞叹气道，“我不确定姜珂是死了，还是和慕尧一样，只是意识陷入沉睡。如果他还存在意识没有消亡，我这么做，对他太不负责任了。”
“你不是说你不会走吗？”
顾衍泽听完，一把拉住苏辞紧紧抱住，声音沙哑像是陷入了极端的恐惧，“你刚才说了，你为了我才回来。你担心姜珂，你怕他还活着，是不是意味着早晚有一天，你还是会离开这具身体？离开我？”
“我为了你回来，也不会离开你。”
苏辞回抱住顾衍泽，想了很久，才慢慢开口，“但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魂魄，想要还阳是有渡劫的。等过了劫数，我就不会再走了。”
只要顾衍泽躲过两年后的那次意外，就意味着自己成功改变了结局。
在此之前，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苏辞没有勇气肆意妄为。
顾衍泽却一点没有心安的感觉，反而更加恐慌。
他从苏辞的话里，听到了另一种可能。
“什么劫数，很难吗？过不去怎么办？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苏辞搂着顾衍泽，按住他不停发抖的背脊，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在外所有人都夸一句成熟冷静的霸道顾总，关上门，还是当初可怜兮兮的一朵小白花，单纯又好骗。
“确实需要你帮我。顾衍泽，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会借慕尧的身体找上你吗？”
顾衍泽摇头，他不知道。
但肯定不是因为苏辞所谓的父慈子孝。
苏辞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慕和山找的瞎子老道有一点算的特别准，你呀……八字硬，阳气足。像我这种阴气重的孤魂野鬼，就需要你这样的护身符。”
顾衍泽懵了，一次次的玄学经历竟然令他毫无障碍地接受了这说法。
“所以只要我陪着你，你就能渡劫成功？”
苏辞重重地点了点头。
“等劫数过了，别说姜珂，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留下来。”
“顾衍泽、顾——”
苏辞一顿，软声哄道，“小哥哥，等等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