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噗通！”
苏辞趴在快艇栏杆上，伸长了脖子看向水中激起的巨大漩涡，好奇地问：“你就这么把人扔海里，不会出事？”
顾衍泽脱了衬衣，站在一旁认真擦手，微皱着眉的表情就好像刚才碰了什么特别肮脏的东西一般嫌恶。
听到苏辞的疑惑，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慕尧最近大半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海上开游艇派对，这片海域里但凡能喘气的，哪怕是一只龟估计都认识他，不会有事。”
说完，顾衍泽冲着周围正要跳水捞人的救生员们摇手示意：“不用管。”
负责人看着海里咕噜咕噜冒出的水花，不免担忧，“可这里毕竟是大海，万一……”
顾衍泽：“你们可以救，不过费用不要算在我的账单上。”
这话一出，不清楚慕尧身份的负责人不假思索地撤回了人手，遥对着海面叹气：“可怜哦，还这么年轻，可惜了，哎……”
下一秒，水里窜出一个脑袋，慕尧吐出一大口腥咸的海水，把一头湿发全部捋到脑后，对着顾衍泽破口大骂：“姓顾的，你他妈居然敢把我扔海里！还不让人救，你良心被狗吃了！”
“你自找的。”顾衍泽冷漠回答，“救援一次很贵，我没钱。”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没钱？你没钱包什么小情人！”
慕尧趁机对着苏辞嚷，“小美人，你听到了没有，那家伙没钱，又穷又抠，你赶紧甩了他，跟我走。”
苏辞还没来得及开口，顾衍泽将擦了手的衬衫揉成一团，对准慕尧浮在水面的脑袋用力砸去：“下去吧你！”
“操！顾衍泽！”
慕尧刚扒开糊了一脸的湿哒哒衬衣，紧接着大骂了一句，赶忙往水里一沉，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游泳圈，“你他妈玩真的啊！往我脸上砸？！你想让我毁容啊！”
顾衍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相当不屑。
苏辞见慕尧在水里的确是游刃有余，还能脱了衬衣反手砸向顾衍泽予以回击，才稍稍放心。
很快，他的视线接触到了慕尧光裸的上半身。
从胸、背到腰、腹，近期练得颇有成效的肌肉线条，在海水的映衬下流畅健美。
再看看身边的顾衍泽，同样矫健修长的身材，尤其是从喉结滴落的水珠，顺着胸膛的起伏滚落向下，滑过腹肌沿着人鱼线的轨迹一路没入沙滩裤的边缘，直至消失不见。
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十足的成熟男性魅力。
再对比姜珂的细胳膊细腿，晒了几天的日光浴还是浑身奶白奶白的，苏辞摸了摸下巴，心里不太舒服了。
想当初自己接手慕尧的身体时，别说健身炼身材了，除了眼珠子还算灵活，说话都费劲。
现在换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偏偏姜珂的天生条件摆在这里，怎么折腾都是软绵绵的。
苏辞幽怨地看着慕尧鼓囊囊的胸大肌，想不明白自己的运气怎么就那么背。
“小美人，很喜欢我的身材吗？”
慕尧注意到苏辞的视线，故意挺起胸膛大方展示，“要不要来摸摸，我保证，不会比顾衍泽的手感差。”
顾衍泽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一根救生艇船桨，正对着慕尧的方向暗自蓄力，一脸阴沉：“死！”
苏辞赶忙拦住，“别别别，没必要。”
顾衍泽愣了一下，怒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你没听到？这个人的思想那么龌龊，你还帮着他！”
“我听到了，但他那个话不能当真的。”
苏辞很确定慕尧是钢筋水泥浇筑的直男，而且以慕尧在声色犬马里养成的审美，他就是看上了顾衍泽，也不会看上自己这个嘤嘤怪。
普通闹一闹没事，可不能真的让顾衍泽伤到了慕尧。
千星想要继续发展，少不了和慕氏的合作。
慕尧见状，哈哈大笑，还不忘火上浇油：“顾衍泽，你看到没有，小美人心疼我了。”
顾衍泽气急，看慕尧的眼神恨不能撕了对方，语气却透出几分委屈：“他笑话我，轻薄你，你还不让我收拾他……”
苏辞怕顾衍泽一时冲动，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解释道：“我没有。只是他要是在这里沉了海，整片海域都难免被污染了。保护海洋环境，人人有责。”
一边说，一边拿走顾衍泽手里的船桨，好声好气地安抚，“我们不理他，回别墅去，我给你切椰子吃，好不好？”
顾衍泽想了想，摇头：“椰子壳很硬，切开太费劲，你的手会疼。”
苏辞：“那你切，多切几个，我晚上要吃椰子鸡。”
顾衍泽一听到苏辞有需求，立刻撇下了和慕尧的恩怨，转身就要去启动快艇，“好，我现在就回去做。”
就在苏辞哄着顾衍泽的间隙，慕尧爬回了自己的快艇，趴在甲板上好似一条等待晒干的咸鱼。
等他平复了呼吸，站起来想和顾衍泽再战时，轰鸣的马达声掀起“哗啦啦”一阵巨浪迎面拍来——
海水将慕尧从头泼到脚，一大捧海草随着海浪被卷起，正好落在了他的头上。
墨绿色的水生植物在头顶随风摇摆，慕尧作为这片海域最飘逸的杀马特，咬牙切齿地咆哮：
“顾……衍……泽！！！你给我等着！”
顾衍泽没空搭理身后的挑衅，他将苏辞圈在自己怀里，驾驶着快艇飞速越过，留给慕尧一道远去的潇洒背影。
——
因为泡了海水，回到别墅，苏辞第一时间去浴室洗了澡，出来看到了同样已经收拾干净的顾衍泽。
对方正在厨房里认真看着菜谱，学习怎么处理鸡肉。
听到苏辞的脚步声，顾衍泽放下手里的事，转身就往外边走，“差点忘了，我去摘几个椰子……”
“顾衍泽——”
苏辞出声拦住了对方，将洗完蓬松的头发在脑后扎起一个小发啾，淡淡地说道，“你敢踏出门一步，就去海里和慕尧一起泡着。”
顾衍泽脚步一顿，默默转身走了回来。
“自己交代吧。”
苏辞往沙发上一倒，两条腿搁在茶几上，双手环胸，笑嘻嘻地提问，“慕尧是怎么回事。”
顾衍泽明白是躲不过了，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将苏辞在自己生日当天离开后发生的事，全部交代了。
“所以，他就是原本的慕尧？”
“嗯。”
“慕尧没死，一直活着？”
“嗯，他说，他的意识一直在沉睡，就在那个身体里。”
苏辞听到这里，除了觉得不可思议，更是浑身发寒。
想到曾经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另一个人共用一个身体……
啊，自己脏了，灵魂被污染了，一会儿回去还要再洗个澡。
接下来半个月说不定还要做噩梦。
按着头揉了半天，将自己缺失的信息补全之后，苏辞又问了一些千星和慕氏的事，顾衍泽也一一如实回答了。
直到——
“那替身协议呢？既然认出我了，为什么不直说，还要我签这种协议，你当时脑子在想什么？”
这次顾衍泽没声了，他甚至不敢和苏辞对视，低着头沉默。
苏辞也有耐心，不催促，就这么和顾衍泽耗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彼此对视了半天。
最后，顾衍泽选择投降。
“我害怕。”
顾衍泽蹲下身，伸出手搭在苏辞的膝盖上，仰着头虔诚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回来的目的，而且我看你也似乎并不像被认出来。我怕说了你又会走，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留住一个来去自如的魂魄。”
“我没有任何要侮辱你的意思，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当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只想找个理由把你留下。”
“至少，在你使用姜珂这个身体的这段时间，我想和你在一起。”
苏辞睁着琥珀似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顾衍泽，这一瞬间心里闪过了无数的想法，脑子里却只有一片空白。
伸手捏住了顾衍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通红的耳垂，苏辞轻轻捏了一下，叹息道：“我不说是怕你不相信。我哪里也不去，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顾衍泽一怔，等他反应过来苏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眼睛格外亮。
“真的？”
“嗯，真的。”苏辞双手捧着顾衍泽的脸，将这张俊美的帅脸揉得变了形，“就是你这张脸，害得老子磕了满头包。”
顾衍泽因为苏辞的话，正心花怒放，随便苏辞把他搓扁揉圆也不反抗。
好不容易等苏辞发泄完，顾衍泽才顶着一张满是手指印的大红脸，缓缓开口问道：“你问了我那么多，我能不能，也问你两个问题。”
苏辞看到顾衍泽这么郑重的态度，不自觉地敛了笑意，正襟危坐。
顾衍泽想问什么？
照目前来看，他和慕尧都认为自己是借尸还魂。
这个理由也说得通，但是仔细想想还是存在漏洞，顾衍泽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自己要如何回答，才能合理解释又不让顾衍泽发现他存在的世界只是一本书，而作者就是他面前这个人？
苏辞清了清嗓子：“你想知道什么。”
顾衍泽凝望着苏辞，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名字。”
苏辞一愣，“什么？”
“你的名字。”顾衍泽一字一顿地重复，“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就这么简单？
“我的名字啊……我叫——”
苏辞拉过顾衍泽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苏辞。”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苏辞将顾衍泽的手掌合上，轻轻拍了拍，笑嘻嘻地说道，“顾衍泽，把我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