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颜煜代掌朝政,阡蔚在家里等不着人,也铁了头日日入宫学习打理事宜。
先在老太后那耐心受教半日,把红豆糕也放在那儿玩儿,中午就绕到枫香殿和颜煜一起用膳,吃过后抱在一起小睡片刻。等醒了,多数时候就陪着颜煜批折子,自己在旁边画画或者磨墨,等他批的差不多,可以腻歪会儿,或者两个人宽衣解带到床上解解乏。
有时阡蔚想起了,也会去曦照殿看看萱妃娘娘,给她带一两盆新开的花去。
也不是阡蔚不往好处想,只是萱妃娘娘那个身体,躺两三日才能在殿外坐坐,一看便知熬不了多久了。
“今天萱妃娘娘和我问起父皇身体如何。”阡蔚给砚台里添了点水继续磨,“我告诉她说还好,能坐着看奏折。”
“他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会自己看。”颜煜说。
“你昨天没去桐栖殿,今天还是去看看吧。”阡蔚劝了一句就打住,“马上殿试放榜了,我和林源境他们在出云楼包了个席,准备给许卓星先讨个彩头,待会儿就去了。”
“嗯,不许喝酒,也不许吃凉的,换季的天儿了,多注意点。”
“你放心吧,我二哥大哥也在,有人管着我呢。”阡蔚墨磨得差不多,把手里墨条放下了,又擦了擦手,拿了个橘子过来剥。“你今晚还是府里睡吧,记得去太后宫里把红豆糕抱回来,要是回来得早,就来出云楼找我好不好?”
颜煜摇着头,把手里批好的一本折子扔在旁边,道:“你听听你这语气,我有说不的余地吗?”
“我这语气怎么了?”阡蔚把橘子剥了出来,先分了一瓣递到颜煜嘴里,“我不是问你的意思么?”
颜煜嘴里的橘子嚼了两口咽下,抬手刮了阡蔚的鼻子说:“听着像撒娇。”
“唔。”阡蔚捂着鼻尖揉了揉,又往他身旁靠过去。
面上,是在正儿八经的剥橘子,连橘络也扯得干干净净,可是这个嘴里,嘀咕的却是小家子的话。
“这哪儿算得了撒娇?我要是撒个娇,咱俩还能在这坐着?”
跟前的人闻言放下笔,面前小山高的奏折堆叠着,再不能入他的眼,颜煜一只手撑着头,瞧着阡蔚道:“撒一个,我保证咱俩一会儿还是在这儿坐着。”
阡蔚:“……”
枫香殿外侯着的宫人都是在这宫里待了有些年岁的,脑子都清醒着。
若是只有太子和太子妃在殿中时,若非必要,不传唤他们便不进去。
这会儿听见殿里有声音了,就自觉地站远了点儿,再派个人去厨房催着把热水烧上,免得待会儿要。
而殿中,颜煜扯了个屏风挡在书案前,两人在这狭小天地中身形交叠着,那剥开的橘子没来得及吃完,放在了书案边儿上。没一会儿,又随着书案的几下抖动,掉到了地上,滚出了屏风外边。
呢喃声声不断,阡蔚趴在颜煜怀里红着眼眶,嘴巴里断断续续喊着“老公、三哥哥、殿下”,这娇也算是撒了个彻底。
……
本来是阡蔚和林源境约了个席,他作为东家该早点去,但都快到了时间,他才慌忙收拾完毕。
宫人给他找了个带高领子的里衬换上,阡蔚对着镜子插紫玉簪子时还从里边瞧见背后有个人,一脸餍足看着他,坏笑着。
“还不批,晚上回来迟了不给你留门!”他轻叱道。
阡蔚又把衣领理了理,确定脖子上那点痕迹瞧不着了后才准备出去。一转身,颜煜虽然装模作样拿了只笔在手里了,可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他。
顺带着叹了口气:“唉,本太子的太子妃出去玩打扮的如此可人,还不带我,我要伤心死了。”
阡蔚:“……”
怎么会有这么得寸进尺的人?吃干抹净了还要搞得他跟负心汉一样。
阡蔚走过去递了两只手指抬起颜煜的下巴,瞅着周围没人胡乱道:“小美人,等哥哥出去赴个宴,晚点再疼你。”
说完还在那唇上亲了口,转身笑着出去了。
等阡蔚到了出云楼,那上翘的嘴角还没下得去。
林源境就在阁间门前抖着腿儿,“哟,这是忙着路上捡钱去了?你怎么比你二哥还慢?”
“家事繁忙,家事繁忙。”阡蔚笑着说,又问:“我大哥二哥也才来?”
“没,大哥先来的,”林源境耸肩,“你二哥估计刚和陆将军打了一架,两人一起来的。脸色可差着呢,你帮忙劝劝?”
阡蔚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怎么劝?他哪干得来这种劝和两口子的事?得亏他之前还以为陆暮是个老光棍,没成想自家的山路十八弯。
推了阁间门进去,众人都到齐了,留了主位给他,阡杭陆暮他们坐一侧,许卓星孔随心在一侧,剩下一边坐林源境陆昭和阡庭,只是阡蔚没想到,林源境竟然把红梅也给叫来了。
“你怎么在?”阡蔚高兴道。
“怎么?不想我在?”红梅轻抚着琵琶,“如今儿见公子可真是难了,好不容易出来趟,还要这般问。”
“我是怕蓉姨说你。”阡蔚看她跟前也摆了酒菜,也不多客气,“你跟我这样说话还真是不习惯。”
林源境在旁边说:“你俩搁这推搡什么呢?我去容春院请红梅,还得声明是是阡蔚你请,她才能被蓉姨放出来,也不知道是谁的架子大。”
“自然是公子身份尊贵,林公子怎么没喝就糊涂了。”红梅细声细气的,说话却是比一年前更上的了排场了,她眉眼轻笑,手在弦上拨动,随着乐声起,大家都纷纷动筷子,也不客气。
阡杭在阡蔚旁边问他:“太子殿下还在宫中?一会儿可来?”
“应该要吧,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事。我让他早的话来找我,晚的话就回府先休息。”
“他公务繁忙,你现在是太子妃,也要懂事点,有什么气不顺的先忍着,回头告诉二哥,我到时候再……”
这话越说越邪乎,阡蔚赶紧握住自己二哥的手,诚恳地说:“哥,府中现在,我管,宫里……你也知道……我就差称霸王了,能有什么气?”
御史大人仔细一想,也是。
自己弟弟的夫君虽然他看不惯,但好在对阡蔚好就行。这又没有妾室在府中作妖,又没有恶毒婆婆给你立规矩的,唯一一个老太后还把小蔚当宝贝似地疼,能有什么气?
不像自己,别说不是陆家的人了,连偷摸着干的床笫之事也还要被这傻/逼欺负得气儿不打一处来。
光是想想,阡杭就转过头对傻笑的陆暮翻了个白眼,再转过头来不理他。
阡杭:“若是待会儿太子殿下没来,小蔚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和你大哥送你回去。”
阡蔚听着,觉得这话不对劲。
主要还是因为他知道了自己二哥和陆暮有一腿,现在看他怎么都带点颜色。
大哥和二哥坐一个车?这不靠谱,来的时候都没坐一个车了,更别说回去人都喝醉了,上哪个车这谁还知道?
不出他所料,陆暮在旁边跟个傻狗一样说:“也送送我呗。”
“一个车坐不下。”阡杭说。
“没事儿啊。”陆暮接着说,“我还有个车呢!”
都听听,这是什么极限拉扯?
阡蔚举着自己的茶杯去敬许卓星和孔随心,直接无视了这两口子。
不看不听不问,他可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猫腻。
许卓星当然也知道这旁的两位不对劲,含笑道:“你俩给我包的这场可真会选地儿,这要是明儿我没在榜上,以后还有脸来出云楼?”
林源境举起酒杯和他们相撞,直言道:“以前你也不在榜上啊,不一样来这照吃不误么?”
陆昭和阡庭也举杯和他们聚齐了,陆昭道:“老林你这缺心眼儿的劲儿还真是一如既往哈。”
几个人打闹了一阵,开始猜许卓星明天是否在榜,若在又是榜上第几。
聊到后边不过瘾,竟开始赌上钱下注了。
一个二个的,下的注都还不小,江上画舫,汗血宝马,多宝酒樽,都是挑着贵的压。
到了阡蔚,大家一个个看着他。
阡蔚茶一泯,桌子一拍,说道:“怎么都没人猜状元?!”
阡杭说:“月满则亏,是状元也不见得是好事。”
孔随心身为御史大人的小迷妹,也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心虚地对许卓星说:“我也不希望你是状元,那肯定有很多姑娘看上你了。”
“他们看上我又不是我看上她们。”许卓星笑说道。
阡蔚又一拍桌子,“府里有对翡翠玛瑙的围棋子,还有把血红色的湘妃竹折扇,我一并压了,就猜他是状元。”
众人相觑,只有阡杭问:“为何呢?”
阡蔚又喝了口茶,慢慢说:“要讲笼统的理由呢,那就是咱爹教的‘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要讲私心呢……”他一拍胸脯,感叹:“我阡蔚的朋友,个个牛/逼!”
这理由是扯淡了点,可许卓星相当领情,众人哄笑着,又开始行酒令,即便阡蔚是喝的茶,也拉上一起玩儿,不把他落下。
酒过三巡,许卓星不知道怎么就从自己未婚妻旁边挪到了阡蔚身旁,把酒言欢,畅谈人生。
许卓星:“小蔚啊,我跟你说,你回来那阵我是真愁,虽然平时和你有说有笑的,但你这副破身子真是……刮个大风我都怕你家来人告诉我你有什么不好。”
阡蔚心道:“所以你就联合我哥把我送进奕王府?”
真是干得漂亮。
林源境凑过来,也喝的迷迷瞪瞪地了,“刚开始听说你又要嫁奕王……隔……我都他娘的害怕!”
许卓星一脚把他踹开,“滚滚滚,你懂什么?”
阡蔚拉着他,“看在待会儿他还要付钱的份上,别和这缺心眼计较啊。”
许卓星又转过来,抹了把脸道傻笑道:“得亏是嫁了颜煜,嘿,你看我多有远见,现在多好,你病也好得差不多,还成了太子妃,和和美美的,真好!”
阡蔚装作自己听不懂,撇了眼自己喝醉的二哥,还在和陆暮大眼瞪小眼,又塞了个蟹黄包到许卓星嘴里。
好友和二哥背着他,把他送到了奕王府,现在他还得反过来替俩人兜着装懵,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