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蔚这两日住在自己原本的屋子里,吃好喝好仍觉得不够,站在窗台旁看水仙花,时不时还朝院门口的方向看,许卓星他们倒是等来了两次,可就是等不到颜煜来接他。
那水仙在这冬日里也被照顾得很好,一朵朵开得相当茂盛,阡蔚想上手折腾,又想着这是颜煜送他的,就舍不得了。
于是一朵一朵花儿地去数:“今天来接我,今天不来接我,今天来接我……”
红豆糕蹲在它旁边,阡蔚每念一句它就“喵”一声,可愁死猫了,它红豆糕可万万没想过这人竟是个“夫奴”,这两天好几次差点忘了给它放饭。
寒风从窗外吹进来,可别提多邪乎了,阡杭踏进屋子,一盆凉水给阡蔚浇过来,“别数了,他今天不来接你。”
“为什么啊……”阡蔚苦着张脸,转身把猫捞起来,一屁股坐在火炉旁的矮凳上。手边还有两个花月给他放的烤红薯,被热气熏得香味不断,可阡蔚都没心情吃。
他递了个给阡杭,自己捧着剩下那一个迟迟没剥皮。
阡杭倒是不客气,接过来就掰开吃了,“抓住的刺客嘴紧着呢,都快脱了一层皮还不招,奕王和陆暮都跟着在大牢里熬呢。”
一听这话,奕王妃更愁了,捧着烤红薯直叹气,“也不知道殿下吃没吃,有没有饿着自己……”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阡杭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若是颜煜在,他都想上去打一架,好好的弟弟在奕王府养了半年变味了。
“没有啊。”阡蔚还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继续问:“我能去大牢门口给殿下送东西么?”
阡杭拳头都硬了,“送什么?外边那么大的雪,冻着怎么办?”
“我穿厚点不就是了?”
“不准!”阡杭厉声,才把自己弟弟一脸的期待给吓回去了。
对比一下自己,陆暮也在这大牢里守着,阡杭反倒觉得一身轻松,有了能够喘息的时间。就这么着,陆暮昨天还特地叫人来问他,他手受伤了阡杭都不关心一下?
对此,阡杭回复了一句“人没死就成”,便没了下文,想必陆暮也是懂得这种关键时候,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在意这些小伤小病。
但,御史大人认为,即便不在意,还是要按时换药的,伤口若是恶化便不好了。
阡蔚一双眼睛里没了精神,一口一口吃着烤红薯,突然,阡杭一句话点燃了他的光:“你要给颜煜带什么东西,我下午去看看,一并带过去吧。”
“二哥你能进刑部大牢?”阡蔚有些激动地问。
“御史台要负责后续的查案,他们迟迟审不出来结果,我自然有权利去问一问的。”阡杭说着,还怕阡蔚不放心,补充道:“你放心,办公事,我和他们俩撞见也不会打起来的。”
阡蔚双手一拍,把怀里的红豆糕都吓了一跳:“那可太好了!”
……
倚梅赏雪,抱猫取暖,手里还有个滚烫的烤红薯,试问在这乱世纷扰里,还有什么比此刻更为惬意的呢?
可阡庭阡少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区区一个滚烫的烤红薯,自己就要帮忙看一下午的猫,且阡蔚和阡杭一起出门那样,一看就不像要干什么好事。
这种干坏事还不被带上的感觉,平白无故在阡庭心中给他添上几分寂寥,只能揉着胖乎乎的猫头,感叹:“还是你好,肯陪我。”
红豆糕:“喵~”
……
刑部大牢中,陆暮完全忘了自己手伤着还有忌口,咕噜咕噜喝着酒,吃着肉,看着不远处被审得血淋淋的犯人也不觉得倒胃口,脸上胡渣泛着油,向对坐的颜煜抱怨:“他娘的,你的那个还知道每天差人来问问你的吃喝拉撒,你瞧瞧我养个什么没良心的?让我没死就成,我呸!”
颜煜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相比陆暮,他的仪表也仅仅是头发乱了些,靠在椅子上不想和面前这人说话,本来关系也没多好。
“等老子死了,有他后悔的!”陆暮还在滔滔不绝。
“苦肉计我用还行,你就别了吧?”颜煜轻嘲道。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那要是颜煜受伤,奕王妃铁定就挨在旁边掉眼泪星子。若是陆将军那可就不好说了,按照御史大人的情商,“男子汉大丈夫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这句说完了,也就算关心完了。
陆暮又喝了一口酒,都说酒能消愁,现在怎么都没办法压下去心中的烦躁。估计只有和惹了他的人滚几遍床单,这心情才能好上些许。
“今儿要是再审不出来,可就只能用点儿非常手段了。”颜煜说。
“老子看昨天就该那么着,我他妈还不信了,这十多个人没一个想要命的?!”陆暮早就不耐烦了,他在边关审敌军,可比在这大牢里粗暴多了,这种让他守了两天的可不多。
颜煜刚想开口说什么,外边清冷的声音传进来,“依在下看,陆将军可不就是不要命那一个?”
阡杭从外边进来,冷着一张脸跟阎王爷似的,一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找茬:“我当二位的手段怎么迟迟审不出来,感情在这吃好喝好?”
颜煜:“我可没吃。”
陆暮:“我这带着伤审了两天,御史大人这话未免也太寒人心了吧?”
话是这么说,陆暮将手里的酒碗往前边推了推,仿佛只要他推得够远,这酒就不是他喝的。
“得亏陆将军这么大酒大肉给自己养着,不然你手上那点伤早好了,您说是吧?”阡杭脸上皮笑肉不笑,看着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心说没什么好心疼的,拢着手拳头却捏紧了。
“这伤口那么深,怎么可能两天就好?我说御史大人过来,不会专门为了指责陆某喝两口酒吧?”
这他妈不该心疼心疼他?送件衣裳什么的?
阡杭:“倒也不是。”
陆暮:我就知道这人还是舍不得我的。
阡杭:“两位两天没审出来结果,奕王妃在家里等急了,怕奕王殿下没吃好没休息好,让我替他送东西来。”
陆暮:“……”
颜煜一笑,“他这两天还好么?有没有咳……”
奕王殿下抬头,就见御史大人身后的小厮窜出来,三两步蹭到他面前,白皙的脸上被冻得红红的,却掩不住的高兴。
阡蔚把拿着的食盒子打开,里边的烤红薯和红豆糕一碟一碟端出来,还有一盅乌鱼汤。
“王妃说了,这些都是刚做好的,让殿下趁热吃。”
颜煜趁着阡蔚放鱼汤的时候摸了下他的手背,还算温热,在马车上应该是抱着暖炉的。“那小蔚说其它的了么?有没有说想我?”
阡蔚瞪大了眼睛,这人不害臊吗?他二哥和陆将军还在呢!
“想啊,王妃天天都想着殿下什么时候回去接他呢……”阡蔚说这话,皮都臊红了,但看着颜煜笑,心里又美滋滋的。
“快了。”颜煜说。
陆暮带伤的左手一拳敲在了桌上,瞪着眼看阡杭,眼神里在质问他:“我就没有吗?”
阡蔚连忙反应过来,将食盒里另一盅汤端了出来,“御史大人说将军有伤在身,也让王妃给您备了乌鱼汤养伤……”
阡蔚心想:这人剑拔弩张的,应该不会喝吧?
阡杭也嘲讽道:“想来将军也吃饱喝足了,肯定吃不下了吧?”
“呵呵。”陆暮赌气地轻笑,紧接着,不争气地打开汤盅喝起来,生怕自己喝慢了,这来找茬的就端起来给他砸地上了。
被颜煜和阡蔚看笑话又怎么样?!这可是他的汤!
来探望了一番,御史大人自是要跟着去看看犯人的。阡蔚假装成随行的小厮,也一并跟着。但让人无奈的是,他不跟着自己二哥,就跟着颜煜屁股后边。
奕王殿下也没办法,假装背过手,这样他的小王妃趁周围官兵不注意的时候就可以牵一下。
这些小动作,瞒得过那些官兵,却瞒不过眼尖的陆将军和御史大人。
这俩人,一个感叹自己弟弟不争气,一个感叹自己的情郎不上道。
“啊——”
前边犯人们的撕叫声传来,审讯室里弥漫着血腥味,把阡蔚都吓了一跳。颜煜赶紧挡在了他跟前不让他看。
陆暮也有样学样,抓着阡杭的手把他往身后藏,谁知这么一动作,后边的人往他手里塞了个药瓶子,又不情不愿地挣开了。
刚刚出丑被看笑话又算什么?阡杭区区一出欲拒还迎愣是把陆将军五脏六腑都熨服帖了,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阡杭:“这么审都不松口?”
“啊。”陆暮看了看那些刑具,觉得都没什么意思,却也没说。
“都是些皮厚嘴紧的,不过还能喘气儿,就说明没想死。”颜煜淡淡说:“今晚用点别的方法,差不离得招了。”
阡杭点了点头:“赶紧些吧,再从这些嘴里撬不出东西,幕后主使估计都想好怎么给自己开脱了。”
“放心,跑不了。”陆暮挨上去说,结果被阡杭一个侧身躲开了。
两兄弟走之前,阡蔚又一步三回头的看,看得颜煜心软了才叫住他,道:“回去给王妃说,我过不了两日就去接他了,这两日风雪大,让他在屋子里待着别乱跑。”
待阡蔚乖巧地点头,心满意足地跟着自己二哥回去后,陆暮在颜煜旁边抱着手,感叹同人不同命,“哎哟,我说都是一家出来的兄弟,怎么一个兔子脾气,一个驴脾气呢?”
颜煜瞟了一眼陆暮手里来回颠着的药瓶子,又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不喜欢别人死鸭子嘴硬,大可以当面说。”
“我他妈……”
陆暮想了下,自己还真就喜欢阡杭死鸭子嘴硬的样子,越别扭,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