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都大雪又连下了两日，鹅毛似地纷纷扬扬飘着，长街上的人们听闻了容春院的事儿，都以为是死去的梨花姑娘在哭窦娥冤。
“听说啊……这皇后娘娘让越王殿下在宫门口跪了一整天，人都给冻坏了，现在太医们轮番看着呢！”
“徐尚书家的小公子听说回去后也被自己爹抽了个半死，现在下不来床。”
“这不就是一个妓女，用得着这样？！”
“害，你们是不知道，那死了的梨花以前和奕王妃还有许多公子哥好着呢！这要是个寻常的哪儿闹得了这么大？”
“这奕王妃也是，结交什么不好？非要和一群妓女……”
“就是啊，要我说这事儿啊……赔了钱就算了。”
……
阡蔚刚喝了药，扑在颜煜怀里，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却也不想睡。
颜煜把被子往上拉了些，说:“蓉姨把梨花埋在了城郊，我让人在她坟前种了几棵梨花树。”
“好。”阡蔚掩着唇，轻咳了两下。
本来眼看着快好的病，现在又反复起来，太后皇后都派了人探望，怕是他再放不下，别人就该不满意了。
“我听说……颜炼被关了禁闭在宫中？”阡蔚问道。
“嗯。”
“那是不是过不了多久，殿下就要回朝堂了？”
“应该吧。”
阡蔚在颜煜胸口蹭了蹭，“我可能最近没办法去宫门口接殿下了，你下朝记得跑快点，别被陆将军找麻烦了。”
其实最近朝中情况特殊，陆暮就算再拎不清也不会断然找颜煜麻烦，阡蔚就是舍不得。
“好，那小蔚还有什么话想说吗？”颜煜温声细气。
之前早上上朝时，颜煜也会问这个问题，阡蔚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便会先和他讲，下朝的时候就带回来。
但奕王妃很乖，大多数时候都说的，殿下要记得早点回来。
现在颜煜问他，阡蔚也明白，这人是在说梨花的事情，他心里气不过，替梨花觉得冤枉委屈，颜煜这样看着也不好受。
可是这人也是他的夫君，他不能那么要求颜煜去帮梨花报仇，不能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还想吃红豆糕。”阡蔚软绵绵地说:“你喂我吃。”
颜煜嘴角上扬，立马答应了，让厨房去做。
可红豆糕还没做好，宫里就来人请颜煜，说皇帝要见他。
阡蔚看他一脸不放心，便说自己没事。还招手把猫儿叫上床，抱在怀里一顿揉。
红豆糕冬天里毛长了许多，成了个炸毛的小团子又胖又圆，此刻在阡蔚怀里踩奶打滚，就像个和自己爹争宠的小妖精。
“若是累了就休息会儿，药记得按时喝，我明天喂你吃红豆糕，乖。”颜煜现在也不管下人们是不是还侯着了，直接在阡蔚额头上亲一口，又在唇上亲一口。
颜煜没有给阡蔚任何的承诺，但总能让他十分安心，在那肩膀上轻轻拍的那两下，似乎就是在说:“有我在。”
梨花自然是不能白死的，只是还不到时候……
桐栖殿中，御史阡杭在陪皇帝下着棋，颜煜到的时候，还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
御史不多话，也不参越王，也不参徐家，连颜煜陆暮也懒得说，自打回了朝中，就像个哑巴。还是皇帝问起他什么时，才回答个一两句。
“爱卿，近日阡蔚那孩子如何啊？”
“不大好。”御史把棋子落下，“我去探望的时候人昏睡着，发着烧。”
“李太医怎么说？”
“微臣不知，不过有奕王殿下照料，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和阡杭说话的时候，往往是皇帝比较累一些的。
话没再继续下去，两人将棋局铺开，最后还是阡杭棋高一着，赢了这一把。
皇帝又赏了好些东西，等御史走后，才让自己身子冻得半僵的儿子进来。
颜煜行礼，皇帝又让他在地上跪着，把棋盘上的棋子捡过了，才让人起来。
“知道今儿为什么让你等这么久么？”皇帝慢悠悠地问。
“儿臣不知。”
“你这是在家里闲糊涂了？”皇帝指着窗户外头，“你兄长病了这么多日，也不见你去看看！”
“那……”颜煜神色不动，答道:“儿臣一会儿就去。”
“你啊！”皇帝听了这话更来气，将棋子掀翻到了地上，“你当日为何不拦着阡蔚？！你这是要置你兄长于何地？！”
“父皇，您与父后如此恩爱，如果是他，您也会顾及他的感受吧……”
颜煜话是这么说，可他清楚，面前的人不会，他这样说，只是为了这人可怜的面子。
“你父后怎能混为一谈？！”
“儿臣知道了。”颜煜又跪下去，“儿臣回去会同阡蔚说清楚，既然入了皇家，则事事都会顾及皇家颜面的。”
“朕……也不是怪你。”皇帝叹了口气，“朕只希望，你和你兄长……都能好好的。”
颜煜心中发笑，人的命顺了点，是不是都以为别人的命挺顺的？
“皇上，陆将军有要事求见。”
“陆暮？”皇帝揉了揉额角，先让跪在地上的颜煜起来了，又命宫人们将洒落的棋子拾掇干净，这才让陆暮进来了。
“爱卿有何要事啊？”
陆暮“哐”地跪下，又跟皇帝眉来眼去看了看颜煜。
皇帝:“无妨，你且说罢。”
“禀陛下！臣刚收到消息，谢侍郎还活着！目前人已在渭城，明日便会到达风都！”
“什么？！”皇帝拍案而起。
颜煜也配合着做出了几分惊疑。
怪不得陆暮这么慌慌张张赶过来，若是谢翎明日就要到达风都，那今天就势必得先告诉皇帝，本想提前和颜煜通气儿，谁知这人也被叫到了宫中，只好一起。
“消息可准确？！”皇帝又问。
陆暮:“禀皇上，这消息是我的暗卫亲自交给我，必然错不了！”
“好！好啊！”皇帝激动地胡子都抖了抖。
“父皇，谢侍郎返都，儿臣以为，还是需人接应得好……否则……”
“臣已增派暗卫！”陆暮忙道，没脑子似地抬杠。
“煜儿说得也有理……”皇帝连连点头，“陆将军，你即刻启程，前往渭城接应谢侍郎。”
陆暮咬牙:“臣领命！”
出了桐栖殿的门，陆暮连瞪了颜煜好几眼，若不是因为这人的老子还在殿里，他绝对和他打一架。
什么破毛病？！非要多嘴一句，让自己爹起疑，让他多跑一趟！最重要的，刚刚他都把阡杭车轮子卸了，这不是白让人在宫门口等那么久？！
“父皇让我去看望兄长，就不送将军了。”颜煜说。
陆暮:“……”
艹，算了，不和这爹不疼的傻/逼计较了。
颜煜奉了父命去看望兄长，不出所料热脸贴了冷屁股，被颜炼以身体不好，不见为由赶出来，吃了闭门羹。
于是奕王殿下又转道去看了太后，坐了片刻，想起府上还有人在等，就回去了。
这么兜兜转转的，即便是抱了手炉，颜煜身上也染了一层寒气，连鼻头和嘴都冻红了。
一进府先让人去准备热水，进了屋子也拦着阡蔚不让他抱:“一身的霜，回去躺着，别抱我。”
“这是去哪儿了？”阡蔚就在那儿站着，“金铃，去端杯姜茶。”
颜煜坐在矮榻上，把身上沾了雪的斗篷脱了，又再次对阡蔚说:“回去躺着。”
“我……”阡蔚回了床帐，不一会儿又把捂在被褥里的汤婆子抱出来拿给颜煜。
颜煜无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阡蔚坐下了，将榻上的毯子裹在了阡蔚身上。
姜茶送来，颜煜趁热喝了，又见旁边的人眼巴巴看着，“你想喝？”
“不。我就是想问问……殿下是不是明日要回朝堂了？”
“嗯。”杯子里的姜茶喝尽，“那……你吃红豆糕了吗？”
“没吃，”阡蔚把地上的胖团子抱起来，“倒是抱着睡了一觉。”
“既然红豆糕睡过了……”颜煜摸摸炸毛的猫头，“那王妃晚上还是翻我的牌子如何？”
“完了，”阡蔚看着怀里的猫，“红豆糕，你今晚要失宠了。”
“喵～”
颜煜嗤笑着，又让人去做红豆糕来，恰巧热水准备好了，便嘱咐阡蔚，等他沐浴后出来亲自喂糕侍寝。
可奕王妃不讲道理，仗着自己盛宠，趁着奕王殿下洗澡偷跑进了浴室，双手撑在浴桶边，审视着观看沐浴的美人儿。
“怎么？等不及了？”
“那可不。”阡蔚一只手去抬颜煜的下巴，问他:“我问你答，如实说知不知道？”
“问吧。”颜煜笑道。
“殿下你……受欺负了？”
颜煜一愣。
阡蔚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受什么欺负了？有没有受伤？！”
一边说，一边流氓似地往浴桶里看，隐隐约约的，只看见自家殿下的好身材。还来不及看清有没有受伤就害羞地抬起了头。
“我还是待会儿去床上检查。”阡蔚说着就要往外走，被颜煜拉住了衣角。
“看了就不负责了？”
“要负，要负。”阡蔚转过身，耳朵红红。“你说怎么负？”
“脱了，我也要看。”颜煜眼不红心不跳地说。
阡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