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片刻，苍芜对一旁的小渔说道：
“小渔公子，劳烦你，去看看天...不是，凯亚在做什么好吗，我想和游渊待一会儿。”
小渔正要答应，殷璃听罢，倒先不满起来了，臭着脸道：
“他是我的人，何时需要听你的差遣？”
“这不是差遣。”
苍芜纠正道：“这是请求，小渔公子若不愿意，可以拒绝我。”
语毕，一人一鱼同时将目光投到了少年身上。
小渔很久没有这般如芒在背的感觉了，他看了看殷璃，讷讷的说道：
“大人，苍芜看起来很急的样子，要不...”
被拒绝的殷璃心上一窒，决定把怨气发在苍芜身上，对少年一甩手。
“去吧，我只给你离开我半刻钟的时间。”
“是，大人，我很快回来。”
小渔忙不迭的点点头，飞快的游走了。
这下子，山洞旁就真的只剩下苍芜和殷璃两人了。
看着一旁皱着眉头，一脸有屁快说的海神大人，苍芜不紧不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物什。
不是别的，正是殷璃方才讨要的那块玛瑙玉，他拿出来放在掌心，哪怕不是在阳光底下，也依旧熠熠生辉，这是块剔透的红玛瑙，虽比不上琉璃的璀璨，但也算是各有姿色。
果然，见到玛瑙玉，殷璃一双原本冷淡的凤眸便顷刻亮了几分，以为苍芜终于改变了主意，就要伸出手去。
孰料，苍芜下一刻便缩回了手，让他扑了个空。
这下子，殷璃面色更沉，笃定了苍芜是故意拿出来气他的，不由说道：
“你若是给我，我洞里的东西可以跟你换。”
“跟我换？”这话倒是让苍芜惊奇了，“你洞里的东西对于人类而言，哪个不是顶好的，你居然愿意拿出来，跟我换？”
“那些我都有了，就你那块我没有。”
“噢，原来如此，海神大人不是喜欢宝物，只是追求的自己从来没有过的。”
见苍芜一脸揶揄，殷璃彻底失了耐性。
“你留我下来若是不给我，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罢，一甩鱼尾就要走。
苍芜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殷璃的尾巴，力道之大，把他生生扯了回来，这一幕要是让路过的游鱼见了，不得惊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被抓了尾巴，跟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没什么区别，殷璃一个回手便是一波浪潮，冲击之大，似乎要生生将苍芜这块山石给打碎了。
苍芜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躲过攻击。
“别生气嘛，我话都没讲完呢你就要走，没礼貌的神是你啊。”
“你！”
殷璃气极，就连一头顺着水波飘扬的青丝都要炸起来了，凤眸一瞪便是滔天之势，苍芜见势不妙，连忙又掏出了那块玛瑙玉给殷璃顺毛。
“消气消气，你听我说完，这块东西就给你了，可好，这次是真的。”
“...”
从苍芜手中一把将玉拿走，殷璃低头看着手里的宝物，狐疑道：
“真的？你不会诓我吧？”
“真的。”苍芜无奈的笑了笑，“不过这是故人留给我的遗物，具有非凡的意义，你既然拿走了，可要好好保管才是。”
“这你放心，我会放进洞里。”
“然后等哪天山峦移动，再丢了？”
“那也是你弄丢的。”
苍芜一脸拿殷璃没办法的样子，“祖宗，你讲讲理吧，我已经够让步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殷璃总算清楚玛瑙玉对苍芜的重要性了，但这么好看的东西，好不容易到手又交出来，他不愿意。
殷璃捧着玉左看右看，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会随时带着，等我找到下一个好看的，就还你。”
“好吧，得海神大人这一句，真是三生有幸啊。”
“你又不会死，哪里来的三生。”
“人类的语言罢了。”
“哼。”殷璃冷笑一声，“也只有你蠢，身为神明，却自降身价去陪一个人类生老病死，他走了一了百了，你倒好，巴巴的念几百年，谁在乎啊？”
“我在乎啊。”
苍芜理所当然的回道：“所以我说你不懂，就比如小渔公子，他总有一天也会离开你的。”
离开我？猝不及防的，殷璃心里竟慌了一瞬，摇头道：
“不可能，他身上有我的神力，早就不是普通的人类了。”
“你竟然？”苍芜瞪大了双眼，“我以为你日日抱着小渔只是当他跟洞里的宝物无甚区别，但你竟然真的与他？！”
“鱼水之欢，我知道。”
“啊，你还有脸说出来！”
苍芜面红耳赤，伸出的指尖都在颤抖，“游渊啊游渊，身为神明，你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错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殷璃只觉得可笑，“我何错之有，我之所以做了，是因为我想做，仅此而已。”
“苍芜，我跟你不一样，我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而我永远不会错。”
“殊不知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苍芜一脸的痛心疾首，“你根本就没有问过小渔公子的意见，若是他不想要永恒的生命呢？你太自私了，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恰恰是因为，他们的生命是有限的。”
“你又何尝知道他不想。”
殷璃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傲慢，“不过，他没得选，我不会让他离开我。”
苍芜不说话了，因为就在刚才，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因为殷璃此时的样子，其实在某些时候，跟他是一样的，只不过，这条鱼还不自知呢。
面上恢复了平静，苍芜对殷璃说道：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设计沧海了，他虽然是个鲛人，但好歹是你的分身，不过就在刚才，我明白了，游渊，你在嫉妒。”
这个陌生的词语一出，殷璃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就是不想小渔的身边有他人，哪怕那个人是你自己，你连自己的分身都不愿共享，游渊，你完了，他日若是小渔心属他人，你又当如何？赶尽杀绝？”
“不可能。”殷璃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你说的这些，都不会发生。”
“就这样你就慌了？不如我们先试探一下小渔公子对你的感情如何，比如，我把沧海坠崖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恢复记忆。”
“你敢！”
殷璃一怒，平静的海底再次动荡起来，但随即便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傻乎乎的中了苍芜的计，他一时气闷，负气而走。
而这一次，苍芜没有挽留，因为该说的，他已经说完了。
小渔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瞧见殷璃的影子，原以为海神大人谈完话，又回到洞中看自己的珍珠蚌去了，正要到洞里去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在了门外。
像是水波一般柔软，一个用力，便能将这推拒的力道化刚为柔，瞬间消化了去，小渔奇怪的“诶”了一声，不管怎么推，都始终进不到洞里去。
他急的在洞门口大喊，“大人，我进不来，大人，你能来接我吗？”
毫无回应，而且因为他方才的一喊，周围的游鱼也被吓走了，这下子，海底彻底清静了下来。
小渔无助的在外头徘徊了好一会儿，以为能找到另一个出入口，但转了好久，还是找不到，他又试图喊了几句殷璃，但海神大人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给回应。
不多时，此事便闹到了人鱼族那里。
从巡逻的侍卫口中得知，小渔突然回不到海神身边了，凯亚心中纳罕，暗道明明不久前还一副得宠的模样，这速度也太快了一点。
恐有蹊跷，他还是过来寻小渔了。
远远的便看到少年孤零零的坐在洞边的一块石头上，抱着双膝，整个人缩成了一小团，看起来分外可怜。
凯亚游到小渔面前，向他伸出了手，“走吧，你还没吃东西吧，先去我那。”
“我不去。”小渔闷闷的回道：“大人说要我半刻钟之后回去找他，现在都好几个时辰了，我还进不了山洞，你说，大人一会儿出来寻我的时候，会不会生气？”
进不去？凯亚一时疑惑，不过就在靠近洞口的时候，他明白了，这洞外是被神明施了屏障了，难怪没人能进呢。
可小渔为何会突然被拒之门外，难道他惹海神生气了不成？
面对凯亚的疑问，小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今天什么也没干啊，就连去找你，也是大人首肯过的，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说到后面，少年已是一副泫然欲泣之态。
“诶诶。”见不得他人掉眼泪，凯亚没由来的慌了，“你别哭啊，我带你去苍芜大人那吧，他前不久还跟王兄在一起，他肯定知道。”
对噢，山神大人肯定知道原因，小渔心中有了底，连忙抹了把脸站起来，“好，我跟你去找苍芜。”
“什么，游渊一条鱼闷在洞里，还不让你进去？”
得知此事，苍芜也是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竟有这么大的作用，不过嘛，让海神大人自己好好想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便对小渔和凯亚说道：
“没事，他有时候就会这样，别理他，我们该吃吃该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