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活几年。”
徐院外眯着眼睛,只要一想到这儿,做梦都会笑醒。“是啊!白纸黑字全都写在纸上,事到临头,顾家还想赖账?这道理怕讲到哪里都讲不通。”
旁边的家丁帮口。“就是。”
……一声接一声的刺耳话语,落到顾心耳边。字字重若万钧,把他的脊梁压弯,瘦弱的肩膀压垮。这两年来,母亲身体不好,顾雅芝又还小,家里的担子全都压在她的肩上,到这一刻,他撑不住了,只觉得很累很累。“给不给,不给就打。”
管家眼神一瞥,一旁的家丁立即会意,抄起袖子,一股脑的冲了过去,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如雨点一般落下。顾心把顾雅芝护在身下,一声不坑。不过片刻,口鼻里全是鲜血,顺着脸颊流下,跟地上的黄沙混在一起。“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房产地契是吗?我拿给你们,我拿给你们……别打了啊。”
顾氏从屋里爬了出来,声嘶力竭的低吼。老天啊!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每逢初一十五吃斋念佛,怎么这种事儿会落到我头上,会落到顾家头上。管家自信一笑,抬了抬手,道:“停。”
徐家家丁纷纷停手……“你们找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冰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浓浓的煞气,人未到,声先至。随后,一匹枣红马落在朝阳余辉之中,绝尘而来。阳光下,他一身青衫无风自动,脸庞清秀,发丝随性洒落,背上背着重剑无锋,如同谪仙,这不是顾言又是何人?他勒紧缰绳,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步跨出,落到顾氏身边,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吐气探呐,一股柔和的灵力从手心涌入她的身体之中,引导着运转小周天。片刻之后,眉头紧皱,脸色大变,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手上灵光散尽,缓缓起身,杀意涌动,冰冷道:“血香毒,以九种毒物、三十六种毒草炼制而成,无色无味,好狠的手段,这是要灭我顾家啊?”
话音席卷之下,引动阵阵风雷。东莱镇的凡人包括徐老爷在内,哪里见过这种场景,都不敢吭声,连连后退。顾氏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妇人轻轻拉着顾言的青色衣袖,低声道:“小言,别惹事,娘不想你出事儿。”
顾言轻轻“哦”了一声,手腕一翻,储物袋白芒一闪,落下时,两枚乳白色的丹药已经静静躺在手掌之中。轻声道:“娘,吃下去,身上就不疼了。”
顾氏笑着说了声好……顾言没在说话,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眼睛死死的盯着徐老爷,声音冰寒彻骨。“我们这一家子,命都不好,一辈子都在为生活奔波,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点儿事儿,不想惹事,也不会惹事,但并不代表我怕事,你把事儿这到这个份上,总得给我一点儿说法吧,不然这件事传出去,我这个做儿子的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院中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刹那,徐老爷只觉得喉咙被一把铁钳死死的掐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就像有一条毒蛇隐藏在黑暗之中,死死的盯着他,每一块血肉、每一丝骨髓,甚至每个细胞,都冒出浓郁的寒气,脚上竟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三四步。现在,顾言已经达到凝气四层。并且观河悟道的时候,还沾染了一点儿“道”的气息,这是连许多筑基长老,甚至金丹真人,所求而求不得的的存在。现在,他有意无意散出的气势,当然不是徐老爷这种普通人能抵抗的。况且,确切来说,顾言也算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道天才,功法特殊,帮人治疗伤势就能提高修为,又有金蟾的帮助,要知道,这可是开口闭口灭一宗门的人物,货真价实的陆地神仙在,哪怕是一点细小的教导,对顾言来说,都是惊人的造化。所以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踏入凝气四层。“你…你…得…讲道理,”徐老爷牙齿都在哆嗦,小声回了一句,这一句话,好像把他全身的力量都用尽了一样。随后想起了什么,拿起那张欠条不停的晃。见顾言没有动作,似乎还在沉吟,胆子也大了不少。“纸上都写清楚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徐老爷说话顺了一些,不哆嗦了。“好,既然你想讲道理,那我就跟好好讲讲道理。”
顾言眼中奇异之色一闪,缓缓开口。原本徐老爷的心,早就跳到嗓子眼,听到这话,立即安稳了几分,身边的管家、家丁也长长地舒了口气儿。顾言伸手指了指红枣马,道:“这匹马是我从宗门带出来的,极有灵性,只要告诉它地点就能安稳的把你送到,这点钱粮不多,用它来赔偿,够不够了?”
徐员外眼珠转了一圈,心里有些纠结,他为的是多活几年。这匹马虽然奇异,但不合他的胃口,狠狠一咬牙,低声道:“利滚利,利生利,怕还要差上一点。”
要是之前,他定然不敢这么说,可既然之前这仙门中人已经示弱了,那说明定然有自己不清楚的规则约束着他,让他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手。况且,已经有下人去通知那神秘的仙师了,只要他到来,是圆是扁还是任凭自己揉捏?“哦!”
青年轻轻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他动了,脚上像缠绕两道清风,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落下的时候,已经来到徐院外身前,一巴掌甩在把他的脸上。这汉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强横的力量让他的身子不受控制,脚尖离地,“唰”地一下侧飞了出去,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还带着两颗沾血的槽牙。顾言脚尖一点,侧滑跟上,再次来到徐老爷身边。这时,这胖子的身体还浮在空中,没有落地,掌刀向下一劈,白芒一闪,一声杀猪一样的声音回荡而来,有些黝黑的鲜血如泼墨一般撒了出去,浓郁的鲜血之中,还有一只肥嘟嘟的手臂,在轻微颤抖。徐老爷的一只手臂直接被从肩膀处卸了下来,血如泉涌,但奇异的是,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结疤了。在东莱镇作威作福的徐院外心底无比愤怒,同时带着惊恐与不安,再看向牧言时,好像见到了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他怎么都没想到,说得好好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如此决绝,如此狠辣。旁边的管家把他扶了起来,一言不发。顾言脸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问了一遍:“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欺负人,欠债还钱,这匹枣红马,再加上这条断臂,现在够不够了?”
这声音振动耳膜,传到徐家人的耳中,让他们有种掀桌的冲动。讲道理?这特么叫讲道理?他们却没想过,徐家设下的这个骗局,想要顾家的房产地契,想把顾家逼上绝路,这事儿有道理吗?没有,仅仅是因为他是院外,他有钱。但现在,这种强弱关系调换了。他们立马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位置上,只要你稍微过激一点儿,他们就觉得委屈,这就是人性,只想占便宜,不想吃亏。先人曾经说过,吃亏是福,可又有多少人把吃亏当成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