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阳光穿过云层,透过树荫。落在生机勃勃的飘雪洞天,阳光像被碾碎了一样,稀稀疏疏,昏黄的光斑在树荫下闪烁不定,很是迷人。古君左脚与右脚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他脚尖轻轻一点,从剑丸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院中。同时右手抬起,掐出一个玄妙无比的法决,半空中的剑丸顿时传出一声桀骜无比的剑鸣,剑气一下爆增,速度加快,像一道闪烁而来的白色电弧,把剑尖前方一尺之内的灵气全都驱散,变成真空,剑丸围着他的身子转了两圈,“铮”地一声,飞入长袖之内。此时他沐浴在金光之中,巡弋一圈,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杂役弟子纷纷低头,竟无人敢与他对视。何谓强者?这就是强者。陆沉深色复杂,纵然有修为在身,他的身上没有暖意,反而像是陷入寒冬腊月,寒意森然。眼神不停变化,挣扎、反抗、无奈……种种神色相互交织,最后想到宣夕,只剩下空洞与漠然,心头那刚刚燃烧起的黯淡火苗瞬间熄灭,被绝望无助的情绪取代。因为他面对的执法堂是庞然大物。古君也是外门前五十的存在,不论是执法堂,还是古君,对他而言,都高不可攀。不过几个呼吸,他就像经历了无数风霜一样,老了很多。脸上皱纹更深,像经过岁月冲刷的嶙峋山石,原本那能顶天立地的脊梁也弯了下来,显得有些佝偻。人活一口气,一口浩然之气,他也想要快意恩仇,问一句我侠骨悠悠,死有何惧?可是他不能啊,因为他还有羁绊,心底还有责任,只能负重前行、只得委屈求全。用力吸了口灵气,用余光瞥了一眼破旧木屋。暗道:“宣夕,快点逃走吧,我死了之后就没人庇护你了。”
心底也有些后悔,不该淌这趟浑水,弄到现在这种结果。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古君儒雅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不大,也没有蕴涵灵力,但在场的所有弟子都能听得清楚:“你就是陆执事吧,我听师兄提起过你。”
“师兄?”
陆沉听着这话,心湖再次平静下来,只泛起点点涟漪。“嗯,你帮他熬过莲花庚,他说你做得好吃,药效也保留得很好,帮师兄巩固了境界。”
古君笑了一下。“真好。”
“是挺好的,毕竟是一种肯定。”
两人就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聊了起来,极为融洽。……听着这些话,衬凡脸上阴晴不定,心底无比急切,心中暗道:“他们……他们怎么聊起来了,陆沉这老匹夫有什么资格与古君说话,还都是一些家常话,还有那师兄又是怎么回事?这该怎么办?事情要是因此有了变故……那?”
一想到这里,就连瞳孔向内猛地一缩,脸上略显狰狞,就像一个溺水的老人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怎么可能松开?“不能这样了,得做点什么。”
见到古君踏剑而来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开始想怎么把宣夕抱上床榻,用什么姿势,她会痛哭流涕的反抗还是略显挣扎以后婉转承欢?满心期待。但是现在,这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却在闲话家常。这让衬凡当下跟挡下都很忧郁,眼中毒辣之色一闪而逝,牙齿咯噔一咬,朝着古君抱拳一拜道:“古兄,时间不早了,你看……”话还没有说完,古君目光豁然一凝,冷声道:“聒噪。”
却也没下重手,毕竟衬氏一族,在清河宗之内根深蒂固,甚至还有一位金丹老祖,虽然衬凡只是旁系,但也不好得罪。目光闪烁了两下,悠悠一叹,对着陆沉拱了拱手:“请。”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何况衬凡还动用了一个人情。他原本以为这位老人,一定会为自己开脱几句,却怎么都没想到,他一脸平淡安闲,无喜无悲,迎着朝阳,缓缓向前走去。衬凡终于放下心来,只要到了执法堂,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有没有罪就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了,自己在利用衬加的势力稍稍运作,想要出来?做梦。许秋然望着陆沉,一脸激动,心里嘀咕道:“进入宗门已经快十年了,终于看见那个位置了,只要我不忘初心,在伙食房好好经营人脉,用不了几年,我一定能成为外门弟子,甚至能成为古君这样的天骄人物,真好啊。”
想到这里,他眼中全是憧憬与期待。“慢着,这样不对。”
忽然,一声平淡的声音从木屋中传了出来。听声音,能听得出,说出这句话的的人年龄不大,十五六岁。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给一种毋庸置疑之意,似乎他说这样不对,那这就是不对的。古君听着这话,慢慢转身,眼神深处已经有了一抹暴虐气息,执法堂的人,向来杀伐果断,都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那容得人忤逆?眼睛死死地盯着破烂木屋。只见一位布衣青年缓缓走了出来,他穿着一双白线黑底的布鞋,衣衫洗得泛白。眼睛很亮,如同夜空中的星辰。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到阳光下。在他身后跟着一位女子,年龄稍小一些,长发如瀑,浓密漆黑,琼鼻如玉,桃花眼,柳叶眉,每一分、每一毫都恰到好处,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亏,脸上带着微怒之意,瞳孔中泛着水雾,好像随时都会流出来,更增添了七分明艳,三分风情。“你是谁?”
古君冷声开口,目光像一柄剔骨的钢刀,落到顾言脸上。顾言还没来得及开口,许秋然已经抢先一步走了出来。脸上露出谄媚之色,抬手指着顾言,介绍道:“这人叫顾言,杂役弟子,天赋普通,平日里话很少,沉默寡言的,除了完成宗门分配下来的任务,就是在木屋之内修炼,可是现在竟敢质疑古师兄的决定,一定不能轻饶,非得让他知道谦卑有序。”
说着,他瞳孔里露出狠辣之色。他没想到,顾言的命这么硬。被丢在虎跳崖竟还活了下来,害得他在衬凡面前丢脸,这简直不可饶恕。但是现在,他竟不知死活的质疑古君的决定,这简直就是嫌命长了,也为自己省去了一些麻烦。衬凡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相信,这蝼蚁死定了,执法堂之名,岂容质疑?心里说不出的快意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