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
李汉青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
他没有亲人在侧，每一次抢救，都是董平签的字。
最后一次，他再也没有出来。
楚烟靠墙站着，看着icu外的红灯明灭，医生出来，朝梁珞生摇摇头，“没有撑过来。”
几米开外。
董平站在那儿，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
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交给梁珞生，“梁队，李总让我转交给你。”
“好。”
“那我走了，再见。”
董平伸出手，在梁珞生有些怔愣的目光中，与他相握，而后，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朝外走去。
医院外。
停着一辆红色suv。
董平打开后门上车，周言笑着回头，“少爷在公馆等你。”
“嗯。”
两人一路无话。
车子驶进公馆后，董平望着窗外的景象，麻木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
老爷子在后院浇花。
听到声音，回头，笑呵呵问，“回来了？”
一瞬间，董平湿了眼眶，他一步步走过来，转眼望着花圃，“首长，花该修剪枝叶了。”
“是啊，这不是等着你回来吗？”
老爷子很高兴，招呼着人往屋里走，他被董平搀扶着，小声说，“桥易上午来，才给我说了事情的经过，被我一顿臭骂。”
董平之前离开公馆时，没说真实原因。
找的借口是，去南方调理身体。
他风华正茂的年纪，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监狱里，身体早就垮了，后来董鄂的罪行曝光，董家兄弟的纠葛像笑料般摊之于众。
因此，老爷子并没有怀疑董平的去向。
直到蓝桥易上午过来——
手里拿着葡萄，边吃，边吐着籽，问，“爷爷，你觉得董哥怎么样？”
“......”
老爷子半辈子与人打交道，还能看不出宝贝孙子话中有话？
就敞亮着嗓子问，“说吧，出什么事了？”
蓝桥易一看机会来了，就把派董平打入敌方卧底的事，如实交待了一遍，老爷子那个气啊，直接拎起桌上的茶壶就要砸。
幸得被老管家拦了住。
直说，“不能砸，不能砸，这一个铁疙瘩下去，要把少爷打出问题咯。”
“......”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到底是没动手，其实，他也就是做做样子，这个家里若论谁最宠蓝家大少爷。
非他莫属。
管家能不明白吗？
这会子是在气头上，对着人摔摔打打的，回头想起来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蓝桥易简直是精准拿捏，稳稳坐在沙发上，承认错误，“爷爷，这件事瞒着你确实不对，可当时那情况跟你说了，你也不能同意啊。”
“哼......”
老爷子冷哼，“你也知道我不会同意？易容？亏你想得出来，董平这些年过得不如意，好不容易有个安稳的日子，你却让他去冒险，你想过后果吗？”
“你就放心吧，我既然敢把人派出去，就能保证他的安全。”
蓝桥易言之凿凿，“再说，他那么喜欢法务，这次实战也是次机会。”
董平听着老爷子的描述，都能想象出是怎样一个鸡飞狗跳的场面。
“您不要怪罪少爷，他问过我的意见，确实是我想去的，您也知道，我当年想读的就是法律系，能以自己的知识帮上少爷的忙，这样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
董平慢慢说着。
他讲话的语速总是不急不躁的，让人听了感觉很舒服。
老爷子点点头，“你还年轻，错过的时光是没法回来了，好在还有以后，有没有想过出国进修？”
“......”
董平表情愣住了，“出国？”
“对，这也是桥易的意思。费用这块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考虑自己想不想，蓝氏的法务部在全球都是超前的水平，你毕业后可以直接进去。”
“可......”
董平嗓子沙哑，“我已经45了，还来得及吗？”
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调侃，“在我跟前提岁数？”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董平语无伦次，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巨大的奖砸中了脑当，懵了，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后半生，就是个花匠了。
当然，这没什么不好，他很喜欢公馆，也愿意陪在老爷子身边。
可今天，有人告诉他，他的人生还有另一种可能，离开花草树木，去见识另一番天地，这太新奇了，这样的关爱他从父母那里，都从未得到过。
“不着急，慢慢想。”
老爷子瞧出他心绪难平，悠悠道，“人这一生啊，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可以否定等待的意义，你默默自学这么多年，总不会希望知识都烂在肚子里吧？”
董平点点头。
说着话，他们走进了大厅。
蓝桥易起身，朝董平笑了笑，“辛苦了。”
“少爷，谢谢你帮我迈出这一步。”董平的语气里含着无限感激。
这次他全程陪着李汉青养病，公司的每封文件都由他过手，深入接触了一个企业的法务，也更坚定了他学法的决心。
“是你有能力别人才能看到。”
蓝桥易说着，朝他们摆摆手，“爷爷，我走了。”
“不吃饭啊？”
“犯错还有饭吃？”蓝桥易笑着回了句，抬脚继续向前走。
老爷子摇着头笑骂，“肯定又是去找楚楚那丫头了，别管他，我们去吃饭。”
......
蓝桥易还真是去接楚烟了。
自上次车自燃之后，他便开始亲自接送楚烟，没办法，与其派人跟踪被甩掉，还不如他亲自上阵。
医院门口——
楚烟正与梁珞生聊着案子。
蓝桥易的车慢慢行驶过来，在两人跟前停下，车窗降下，他朝着人打招呼，口吻不冷不热，“梁队，容我说一句，您的办案效率有些慢啊。”
“......”
梁珞生脸色不太好。
任谁被这么质疑，还能笑着应付，那就怪了。
“是，比不上蓝少的速度，早早就把人安插好了，当真是运筹帷幄。”
梁珞生语气微冷，一想到，董平从医院立刻后，上了周言的车，其中关窍，他就想明白了。
枉费他还当着人家的面，追忆当年。
也不知道董平怎么看他？
梁珞生大为恼火。
蓝桥易轻轻一笑，“你自己笨，总不能怪别人聪明吧？”
梁珞生，“......”
楚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