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脸色惨白：“呵呵，这也是真的巧啊。”
童秀颇有心情地笑了一声：“是挺巧的哈。”
她这话有深意似的，那女人立刻就不敢接话了。
小段记者冷凝着脸：“既然到了地方，咱们就进去看看你的中毒了的家属吧。你们家住哪一栋？”
那女人眼珠子转了几转：“二栋三单元。”
众人刚准备抬腿朝着二栋三单元走去。从隔壁的四栋一单元里头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朝着那女人嚷着叫着：“你这婆娘怎么才回来，中午饭都没做？”
那女人拼命朝男人使着眼色：这里有人！
可惜那男人没看懂，径直上来拉那女人：“快点给我回去做饭，我都快饿死了。再磨蹭，小心我打死你。”
小段记者扯住那女人，问那中年男人：“请问这位同志是你什么人？”
那中年男人不高兴了，将那女人一拽：“你干嘛呢？我跟自家婆娘说话，你们这些外人掺和什么。”他这才看见旁边围着这些人似的，皱眉：“怎么这么多人，你们都跑来做什么？”
小段记者脸更冷了：“这就是你躺在床上，病得起不来的丈夫。”
那女人艰难地道：“他……他恢复得挺快。”
众人一阵无语。
这是骗谁呢？
把人当三岁小孩了吧。昨天晚上还病得要死了，今天早上在人妹儿瓜子摊子面前哭着闹着，说快被毒死了，病得起不来的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好了？
这可真是……
小段记者冷眼看了眼那女人，“昨天病得要死了，今天就好了？”
那女人簌簌发抖，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自家男人不中用，平时又凶又愣，人还傻得很，在二喜瓜子厂里不招领导喜欢，人缘也不大好。上次车间主任就找他们谈过，说这次厂里效益不好，可能要裁几个人。
其中就有她男人。
她也是没办法啊。
家里三四口人，都靠着男人的工资吃饭呢。男人都丢了三四份工作了，托关系才到了二喜瓜子厂的。工资虽然不高，一个月才十五块，但好歹能稳定下来了。
这工作丢了，他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
所以，当厂长亲自找到她，问她如果去找一个瓜子摊的麻烦，就能保住他男人的工作，她干不干的时候，她立刻就点头了：“干。”
她事先和男人通过气了，就是让他穿着病号服拍了张照片，还嘱咐他要是有外人问起，就说：“吃妹儿瓜子毒死了，才进了医院。”
她是怕嘱咐多了，男人记不住。
但今天这情况太复杂……男人显然并没反应过来。
童秀摇摇头。
做戏都做不了全套。
小段记者朝女人一笑：“到现在，你还不想承认吗？”
那女人终于受不住压力，扑通一下，瘫在地上：“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不该看着妹儿瓜子红火就眼红，就想去敲竹杠。我看电视报道上他们一家很淳朴，还以为很好欺负呢。我错了，我错了……”
她男人还不懂出了什么事呢，见她下跪都懵了：“你干啥呢，快起来去做饭，我还没吃饭，饿着呢。”
童秀一挑眉。
没想到这个还是个聪明的，到这时候还没出卖二喜瓜子厂。
几个围观群众信没信她不知道。
但小段记者明显不信。
要只是想敲妹儿瓜子的竹杠，直接去摊子面前耍赖就行了，何必还弄上报纸呢。在这年头上报纸，哪怕是八卦小报纸，都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做到的。
这背后绝对还有人。
女人这么一吐口，事情到这里算是定了性了。
妹儿瓜子的名声得以洗白。
但童秀的目的并不仅限于此。
都追踪到了二喜瓜子厂的家属院了，不到二喜瓜子厂里去看看，让记者也曝光曝光，回敬一下，岂不是显得她太好欺负了。
她抬头，甜甜地笑道：“小段姐姐，听说这个二喜瓜子也是本地有名的瓜子厂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采访他们？”
小段也看向前头的厂区。
二喜瓜子厂。
省报的那篇报道里着墨不多，但也有提及。但上次来采访的时候，他们是从大门进的，也只看了厂长领着的几个地方。粗粗一看，还算是个正规的厂家。
但现在出了这种事。
小段也不敢保证了正不正规了。
她顿了一下：“那好，我们也去看看吧。”
小段记者让那女人带路，从后门进去。她虽然是个实习生，也知道今天从正门进去，报了省报的名号，是看不到她想要的东西的。
那女人还在畏缩。
童秀趁乱塞了一张大团结给她男人。
那二愣子立刻笑开了花：“我带你们去，我知道怎么做。我在里面做工呢。”任凭那女人怎么使眼神，偷偷揪他都无济于事。
人群眼神又是一变。
敢情这男人还是个二喜瓜子厂的正式员工呢。
眼看着还有热闹可看，跟着来的几个人也对了几个眼神，也跟了上去。一群人跟着从后门，走进了二喜瓜子的生产厂区，这里规模挺大，足足有三个车间。
大概是正在中午休息时间，车间里并没有很多工人。
每个车间里有五个炒瓜子机。
但……每台机器上面都是污渍，油渍，看起来像几百年没洗过了。地上都是瓜子壳等脏东西，看起来杂乱不堪。若只是这还罢了。
关键他们看见了装原料的桶。
那桶里是今天刚准备炒的瓜子。那瓜子都是黑乎乎的，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只要凑近一闻，就可以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骚·水味。
童秀是懂行的，立刻就道：“这瓜子少说也霉了一个星期了。”
而且进货时肯定就已经霉了。
这是故意压低成本价，才能霉成这样。
小段记者脸色发黑，一连拍了许多张瓜子的照片。跟来的几个人也是脸色难看，他们其中不少人还买过二喜瓜子呢。
一想到这些东西的原料竟是这样，他们心里就直犯恶心。
墙边还立着几个刚装好，没来得及运走的袋子，里面装得是炒好了的瓜子。小段凑上去一看，里头的炒好的瓜子倒看不出任何异常了，各个圆滚饱满，颜色正常。
童秀解释道：“经过炒瓜子机的高温，成品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一个人摆摆手道：“别说了，我都要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