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礼推门而入,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宋亦菲不由想起了她和张宇对视的那一眼。
宋亦菲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和秦礼正常交流了,连对视都在逃避,不是秦礼的问题,是她的问题,她无法说服自己,无法做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今晚我在这,你回去睡吧。”秦礼坐在床头,柔声道。
“这里有陪护床,和家里没多大区别,还是我在这。”宋亦菲避开秦礼的目光,望向昏迷中的母亲,轻声道,“秦礼,我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我妈治病,我要出三十万,我想把车卖了。”宋亦菲说完后,没听见秦礼回应,她扭头望去,见秦礼神色凝重,不停搓着下巴。
“你不想卖?”宋亦菲问。
“当然没有,我只是觉得……”秦礼深吸一口气道,“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但别动不动就卖车卖房的,那是我们唯一的东西了。要不,先借一借?”
“借?问谁借?”
“我们一起想。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们再卖。”
宋亦菲没再说话,她已经知道了秦礼的态度,秦礼显然是不想卖的,可如果不是到了最后关头,她又怎舍得卖呢,毕竟能买上这辆车也很不容易。
宋亦菲望着母亲的脸,心中主意渐定,不管秦礼同意与否,车都要卖。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宋亦菲道。
“我再陪你一会。”秦礼握了握宋亦菲的手。
“你明天还要上班。”宋亦菲轻轻甩开秦礼的手,“快回去吧。”
在宋亦菲的催促下,秦礼终于离开。
夜深人静,宋亦菲却毫无睡意,她闭着眼睛,脑中思绪纷飞,犹如脱缰的野马,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响起,她拿起一看,竟是张宇发来的消息。
她以为张宇会删掉她,但没想到,张宇竟然主动联系她,还约她见面。
张宇:昨天临时有事,实在对不住。你明天下午有空吗,请你吃饭。
宋亦菲:可以,但这次你不会再跑了吧。
张宇:绝不会。那我们明天见。时候不早了,晚安。
宋亦菲心想张宇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昨天两人隔着玻璃对视,几乎近在咫尺,张宇突然离开,追都追不上,她联系了好几次,张宇都没回,今天半夜三更却忽然约她见面,完全是不按套路出牌。
难道是她多虑了?
张宇只是一个擅长欲擒故纵的情感达人?昨天是他的小计策而已?
宋亦菲摇了摇头,将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准备明天见了真人之后,再做打算。
外面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啪嗒声响,宋亦菲不由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婚礼,那场尴尬难堪的婚礼,她记得鲜血洒满了婚宴的大街,大姐夫尖叫着从塔楼上一跃而下……似乎,所有坏事都是从婚礼之后开始的。
婚礼犹如一条分界线,将她的生活隔开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维度。
一个问题跃入脑海:要是没结婚,是不是一切会有所不同?
讨债的不会变本加厉,父亲就不会旧病复发。
母亲不会受到连番打击,病情就不会突然加重。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因她而起。
宋亦菲掩面而泣,自责、内疚、无助,侵袭了她的内心。
哭累了,也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黎明。
大姐和二姐分别在中午和下午来了一趟,然后又匆匆离开。
今天大姐值班,她会在晚上七点左右来接班。
天黑下来之后,宋亦菲的注意力转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和张宇见面。
下午五点半,张宇发来消息询问,宋亦菲说七点左右才有空,张宇说等她。
六点半,张宇再次发来消息,告知了一个地点,说他已经到了。
宋亦菲感觉到,这一次,张宇是真打算和她见面了。
宋亦菲打电话给大姐,得知大姐正在来的路上,她提前离开,赶往约定地点。
地点在东郊附近,宋亦菲驱车前往,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这里是一处开放景区,人流不多,一般是白天来徒步钓鱼的,晚上人更少,右侧是一片湖泊,左侧是零星宅院,还有农家乐餐馆,但都没什么人。
宋亦菲问张宇具体地点在哪。
张宇:半山腰梨园边上有个露天餐厅,我在那等你。
张宇发来了位置共享,宋亦菲跟随导航驱车前往,行至中途,提示前方小路无法通行,她将车停下,徒步上坡,爬得身上出了汗,才终于找到那片梨园。
但梨园里冷冷清清,周围一片黑暗,不像有餐厅的样子。
放眼望去,周围人影全无,连灯光也在遥远的山下,宋亦菲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如果张宇要干坏事,她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宋亦菲恍然觉得自己可能被张宇骗了,张宇今晚根本不会出现,就是故意耍她,要不然怎会约在这种荒郊野地。当然,如果不是她太心急,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就在宋亦菲想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扭头去望,见梨园内出现了一盏灯,朦朦昏黄,灯光下似乎有个影子,慢吞吞站起来,朝她招手,这情景有些诡异,宋亦菲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却迎面撞到一个东西上,那东西一把将她搂住,一块湿漉漉的布子按在她的口鼻上,一只铁钳一样的手扼住她的脖颈,她看见眼前是一个人,穿一袭黑衣,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双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是郑保松!
巨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宋亦菲迅速意识到自己要出大事了,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挣扎起来,张口咬在了郑保松的手腕上,郑保松痛叫一声,却并未松开,反而捂得更紧了,宋亦菲只觉一阵呼吸困难,接着头脑开始发晕,身上的力气像被抽走一样,四肢软绵下去。
宋亦菲软倒在郑保松怀中,最后一眼,她看见郑保松脸上戴着一张黑色胶皮面具,露出半截下巴,隐约能看见他嘴角上有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是郑保松无疑了。
时隔一个多月,他竟然再次出现。
过去这一个多月,他去了哪?
警.察为什么在找他?
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是跟踪而来的吗?
一系列问题浮入脑海,宋亦菲不知道答案,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双眼缓慢合上。在意识坠入黑暗之前,她感觉郑保松将她扛了起来,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抬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似是抓到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宋亦菲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环境阴暗,地面潮湿,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是水滴声。她被倒吊在一个铁架子上,面朝下,四肢反关节朝上,双手双脚皆被捆.绑,距离地面一米左右。
她的嘴巴被胶带封住,无法呼救,只能发出低沉的闷吼声。
这个倒吊的动作让她感到十分害怕,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似已经离她而去。
她试着挣扎起来,铁架子发出冷涩的嘎吱声,她在空中轻微摆荡,犹如一个人形秋千,她的头被晃的发晕,双手双脚疼痛难忍,她绝望又无助地哭了起来,泪水从脸上垂直滴落,发出滴答声响,和头顶上空的水滴声交相辉映。
对宋亦菲而言,醒来后的每一秒都是煎熬,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煎熬。
挣扎的力气很快就用光,她被吊的头晕脑胀,昏昏沉沉,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响起,她如梦方醒,艰难地昂起脖颈,泪水和汗水挂在睫毛上,视线模模糊糊,隐约可见一个穿着一袭黑衣戴着兜帽的人从黑暗中走来,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停住,略微低头,俯视着她。
兜帽下的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还有小半截下巴,由下而上,能明显看到嘴角上那颗黑痣。
是郑保松!
宋亦菲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喉间发出阵阵闷吼声,她不知道郑保松要干什么,但他既能用这种方式将她捆绑起来,肯定就没想着将她释放,她想到了那些被囚禁多年的人,她不想成为其中之一,她瞪大眼睛,求饶般地看着郑保松。
郑保松饶有趣味地盯着她,不说话,就一直盯着。
宋亦菲想到从前郑保松只是跟踪她,从未做过激的事,怎么突然就绑架囚禁她了呢?难道是因为她不听郑保松的劝,毅然和秦礼结婚,激怒了他?还是在秦礼老家,秦思和村民们对郑保松做了什么,他回来报仇了?
宋亦菲很想问问郑保松,问问他到底想要什么,她能给的一定给,只要别伤害她……她说不了话,只能靠一双眼睛传递信息,但她惧怕和郑保松的目光接触,她从中看到了狡黠的恨意和猥琐的欲望。
就在宋亦菲想着如何才能逃脱郑保松的魔爪时,郑保松忽然跨步向前,站在了宋亦菲面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宋亦菲的脸颊,然后顺着脸颊往她脖颈处滑动,再斜着插.入衣服里,继续往深处抚摸——
宋亦菲闭上双眼,眼泪无声滑落。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