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中午陈博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海城,店里的生意虽然不咋样,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当时我正蹲在厕所里,便把这些日子在苗疆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向他讲述了一遍。陈博在那边连连称奇,说我的这番经历完全可以拍成电影了。和我一样,陈博也对洛英的身份十分怀疑,他提醒我,洛英不会是传说中的落花洞女吧?听到他的话我心中咯噔一下,洛英,落花,这不就是一个意思吗?“天逸,她给你的那块东西不会是蛊吧?你小心中了她的情蛊,那就永远也离不开她了!”
陈博这小子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地笑道。“不是蛊!这一点我可以确定……”我坚定地对陈博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读姥姥留下的那些古书,是不是蛊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可是话还没有说完手机便没有信号了。虽然陈博只是和我开玩笑,我还是决定在离开苗疆之前去洛英说的那个寨子一趟,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寨子的人。第四天早晨,在确认自己不会再拉个不停以后,我走出了竹楼。银杏树下依然坐着几个老人,看到我走近老人们都向我看过来,低声用苗语交谈着。知道我要去山后的苗寨,那几个老人都是脸色微变,告诉我那个寨子叫老洞寨,虽然和高坡寨只隔了一座山,不到二十里路,却向来不和。他们劝我不要去老洞寨,免得到那边受气,我倒是不以为然。反正我又不是本地人,再说我也只是去打听消息而已,又不做什么。从高坡寨到老洞寨有一条小路,倒是没有去山洞的路那么难走,最起码不用开路,中午我便来到了老洞寨。像高坡寨一样,老洞寨也是由一座座建在山上的竹楼组成的,我走进寨子,一路上却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我正奇怪寨子里的人都去哪了,却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乐声,听起来应该是苗族的芒筒芦笙。寻声而去,我看到十几个老人正围在一起载歌载舞,虽然听不懂他们唱的什么,却能看出他们脸上的虔诚恭敬。在那些老人前面是一个建筑,却并不是寨子里随处可见的竹楼,而是砖石所砌,样式像是汉族的小庙。这些老人似乎正在祭祀祈祷,难道今天是什么节日?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打扰这些老人,目光无意当中向小庙看去,却是不由心头一震。只见小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匾额,上面刻着“神女祠”三个字。庙里有一个塑像,此时阳光正好落在塑像上面,是以我能清楚地看清它的样子,那是一个女人,红色衣裙,珠冠披肩,衣着打扮和洛英一模一样!这时那些老人也发现了我的存在,目光齐刷刷地向我看了过来。我心头猛地一紧,不等那些老人开口问我的来意,转头就向寨子外面跑去,一边跑一边不时回头向身后看,生怕那些老人会追上来把我拖回去,关在那个“神女祠”里。还好,事实证明只是我心虚而已,并没有人来追我。在经过那个山洞所在的山头时,我又感到有些紧张,远远地向山洞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隐隐觉得似乎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从里面向我这边看来,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让我心里发毛。回到高坡寨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我意外地发现在银杏树下多了一个陌生人。那人四十多岁,身边放着一个黑色的背包,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是从山外进来的汉族人。据莫玉菡说高坡寨几乎和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这里一年到头几乎都没有外面的人进来,这人竟然跑到这里来了。那人正在和老人们攀谈,老人们会的普通话词汇很少,所以双方的交流十分不顺畅。姥姥教过我苗文,再加上这些日子我经常和老人们聊天,所以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便走过去为他们做翻译。外乡人叫老刘,来自浙省,据他自己说是来苗疆收山货的。老刘说自己开了一家网店,专门买卖各地的土特产,有一些有钱的客户很喜欢原生态的东西,可是现在假货太多了,就算是花大价钱也不一定买到真正原生态的东西,老刘为了保证货源的真实性,便亲自到处寻找产地。他听说苗疆这边很多山里还有成片的原始森林,人迹罕至,便想到这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山货可以拿到网上去卖。我告诉老刘,寨子里现在只剩下了这几个老人,年轻人都下山了,就算山里有值钱的山货,谁会去采来卖给他?老人们很排斥外面的人,听说老刘是来收山货的就更没有好脸色了,当即就要他离开寨子。老刘却是嬉皮笑脸地对老人们道:“天快黑了,就算是要赶我走,好歹也得让我在寨子里住一晚上吧?”
还好,老人们并没有坚持要赶老刘走,他们当然也不欢迎老刘住到自己家里,我只好把他带回了我的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