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旁人不注意，乔烟若狠狠剜了乔惜言一眼。
她扭着水蛇腰，袅袅娜娜地走到乔惜言身边，假惺惺地问道：“你要弹奏什么曲子？”
乔惜言冷静地笑道：“广陵散。”
乔烟若一愣，劈头就问：“为什么不敢弹奏那首仙人乘舟游九天？”
乔惜言淡定地笑道：“因为你已经出名了，那首曲子是你的代表作，所谓君子不夺人之美，我只需要证明一下自己的谱曲天分就行。”
乔烟若冷哼一声，真是不知死活。
没错，那天她唆使乔二爷去锦绣阁做客。
趁着乔二爷跟四小姐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她故意暗中使诈，从四小姐眼皮子底下盗走那份曲谱。
事后她尝到甜头，靠着那份曲谱扬名天下，得到太后娘娘的嘉奖。
其中固然有那份曲谱的功劳。
但她自己也是资质不俗，功不可没。
如果她是个丑女，或者不学无术的草包，那份曲谱就算落到她手中，她也无法完美地演绎出来，艳惊四座。
还能勾得太后娘娘和镇国将军府的唐葳对自己一见钟情。
想到这，乔烟若得意地笑道：“就凭你？你学过几年琴？广陵散早就失散了，你弹奏广陵散，无异于贻笑大方。”
不等乔惜言反驳，那姜菲灵便附和道：“你要弹奏广陵散？真不知道你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存心在本院长的开学典礼上捣乱。”
乔惜言想了想，神色稳重：“那姜院长就听一听我弹奏的广陵散好了。若是弹得不好，我自愿退出凤栖书院。”
姜菲灵嗤笑一声，没有回应。
以她的身份，跟区区一个小辈计较，确实有失体统。
何况还有紫竹先生和老太爷这些人在场。
她不该失态，要维护好江南才女，凤栖书院第一人的名声。
乔烟若不屑地笑道：“惜言妹妹，我先来吧？”
“嗯。你请。”
乔烟若这次依旧弹奏仙人乘舟游九天。
坐在琴案跟前，她玉指纤纤，抚上昂贵的焦尾琴。
不愧是传世名曲，其中蕴含的磅礴气势，天上人间的恢弘气象，实在是引人向往，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萧御走到乔惜言身畔，拣了楠木椅子坐下。
乔惜言跟他咬耳朵：“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被乔烟若刁难？”
萧御用磁性的嗓音笑道：“很简单，我收到消息，乔烟若今日乘船，通过大运河回青州府。”
乔烟若勉强算是功成名就吧，在京都闯出一片小小的天地。
得了太后的赏识，又拿到教坊司左使的高位。
几个月之后，还可以出任四海乐典的主持人。
她突然决定回青州府，就读于凤栖书院，肯定是野心勃勃，打算通过凤栖书院这根高枝，继续往上爬。
乔惜言有些不解：“她已经是朝廷五品女官了，为何还要跟我们这些普通女学生争夺入宫女官的资格呢？”
萧御笑道：“因为她要取悦太后，取悦皇帝，证明自己的真本事。有凤栖书院这块跳板，她可以升得更高。”
乔惜言若有所思，问道：“所以，她并不在乎将军府侧室的位置？”
萧御神色清冷：“我不太懂男女之情，根据我的判断，乔烟若可不是什么甘愿屈居人下的人。”
乔惜言一听就回过味儿来。
可不是？
前世乔烟若勾得辛连城神魂颠倒，如愿嫁入刺史府做了平妻。
之后屡次陷害她，打压乔家，与辛连城沆瀣一气，害得自己被刺史府休弃，偌大的乔府也分崩离析。
前世乔烟若是那场婚姻最终的得益者，包括白氏和乔奕，也在她和刺史府的庇护下过得风生水起。
这一世，乔惜言学聪明了。
不再在渣男身上浪费功夫，有舍有得。
此时，乔烟若弹奏完毕，传世名曲在她修长如玉的指尖倾泻而出。
营造的意境，宛如仙人乘坐华丽的画坊，在九天之间自由翱翔。
台下众人纷纷鼓掌欢呼。
唐小陌嚼着美味牛肉干，跟乔惜言笑道：“她的琴技算是独一份的，在青州府，几乎没有哪个才女可以越过她，你真的有信心翻盘？”
乔惜言早就知道，乔烟若不是什么普通的沽名钓誉的女子。
能攀上江中第一名家，做了乐游馆首席天才弟子。
她绝对不是什么庸碌之辈。
乔惜言淡定地笑道：“信心还是有的。”
坐在一旁的顾轻颜冷笑道：“你们乔家的女人还真是爱出风头，互相攀比就算了，动不动就起内讧……哈哈哈！就跟跳梁小丑一样。”
乔惜言不动声色地笑道：“顾飞絮，哪个世家大族不是这样呢？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顾轻颜微微一怔：“你叫我什么？”
唐小陌在一旁解释道：“四小姐，你认错人了！她不是顾飞絮，她叫顾轻颜，是安州顾家的大小姐，也是缘玉画院的创办者。”
乔惜言没想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认错人了。
唐小陌见她一脸懵逼，取笑道：“哈，你还真的认错了？顾飞絮是顾轻颜的同胞弟弟，最近也在青州府钻研那什么……动画技巧？”
乔惜言秒懂了。
“原来她是顾飞絮的姐姐啊，难怪，长得很像。”
之前在育才书馆举办的插画师大赛上，顾轻颜也出席了。
她跟辛连城，跟青州府的顾家是一伙的。
当时顾轻颜没有多说什么，但跟辛连城那些人表过态，很显然她是站辛二少和刺史府的。
鉴于此，乔惜言没有跟顾轻颜交流，客客气气的，戴着假面具。
唐小陌似乎有点多嘴，也可能是对乔惜言有几分好感。
她凑到乔惜言跟前，低声笑道：“顾轻颜和顾飞絮是双胞胎姐弟，顾轻颜对这个弟弟十分爱护。对了，我还知道一件事。”
乔惜言弯了弯唇角：“嗯？”
唐小陌笑道：“之前你那个大姐乔羽柔落了水，差点被顾府主母害死。当时是顾飞絮奋不顾身地跳到护城河里，救了她一命。”
乔惜言知道这件事。
但她回府之后，跟乔羽柔问起来，乔羽柔似乎不太乐意回应。
乔惜言好奇地问道：“他救了我大姐，然后呢？”
唐小陌打开话匣子，跟她窃窃私语。
“被顾轻颜当众打了一顿，顾轻颜好像对你们乔府有偏见，不愿意让她弟弟跟乔家的女孩子来往。所以……他们姐弟俩大吵一架。”
乔惜言一愣。
原来如此。
顾轻颜这个姐姐当得十分强势啊，居然插手弟弟的感情生活。
说实话，那个顾飞絮是绘画天才，年纪轻轻就成为江南第一画家，跟乔羽柔还是蛮般配的。
不管是家世，性情，兴趣爱好，还是人品，姿色，处事方式这些。
乔惜言留心了一下。
唐小陌跟她咬耳朵的时候。
乔烟若已经完成传世名曲的演奏，她起身盈盈一礼，端方高贵，已经初步显现出一个天之娇女的绝色风采。
坐在第一排位置的姜菲灵，眼中流露出一丝浓烈的欣赏之色。
紫竹先生和令夫人却是脸色淡淡，保持着一贯的悠哉乐哉的态度，也没有当场喝彩，也没有加入那些女学生的议论之中。
姜菲灵起身看向乔惜言：“该你了！”
乔惜言点点头。
这个姜院长对自己有偏见，偶尔还会打压和嘲讽自己。
但尊师重道，她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半点坏话，或者挤兑对方。
其实对她来说，姜菲灵也只是一个长辈，一个师长罢了。
乔惜言从容应对，来到琴案旁边，没有半点废话，开始抚琴演奏。
她弹的是广陵散。
千古绝唱。
但广陵散早就遗失了，宋国民间流传的曲谱是残缺的。
等乔惜言弹奏广陵散的时候，众人才震惊地发现。
她，居然凭借一人之力将这份残缺的广陵散补全了。
姜菲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令夫人精通曲艺，听完乔惜言补全的广陵散，忍不住激动地喝彩道：“好！这首补全的广陵散，不管是意境还是技巧，都已臻化境，甚至比乔烟若弹奏的名曲还要出色！”
姜家老太爷原本只是看在萧御的面子上，当众给四小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没想到，乔惜言会带来如此巨大的惊喜！
姜老太爷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笑道：“四小姐的琴技与选曲，远胜乔烟若！孰胜孰负，诸位意下如何？”
乔烟若气得咬牙切齿，迅速掩去眼中的算计，委屈兮兮地叫道：“这不公平！四小姐在作弊！这首广陵散，肯定是萧御帮她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