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扶洙瞧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晶晶亮，跟京都那些追求他的世家贵女如出一辙，便给足她面子。
“嗯，你让他过来。”
姜姒兴奋得不行，立即将洛尘叫过来。
洛尘本来也只是人群当中的吃瓜群众，不是特别起眼。
其实他生得年轻俊秀，浑身充满浓郁的药香味，待人彬彬有礼，如果放在别的人群当中，也算是佼佼者。
但，今天有南雪玉北明珠这样的存在，他自然要……低了一等。
洛尘也有点兴奋。
贵为药王谷神医的嫡传弟子，宋国坊间传闻，他可是听了不少。
年少慕艾，他对北明珠这样的绝代风采也是仰慕已久。
洛尘来到越扶洙跟前，拘了一礼，语气中难掩激动：“小公子！幸会！”
越扶洙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药王谷也兴这种花木园艺之术？”
洛尘一愣，笑道：“这种事儿一通百通，师父平日里喜欢侍弄花草，书馆里售卖的越家画册，师父一本不落，全买回家了。”
开场的戏就做足了。
接下来，自然是相谈甚欢。
越扶洙跟他简单聊了几句，便问道：“我来考考你，这株十重锦能够繁育几代？或者说，她的寿命能延续多久？”
“这……”
洛尘皱紧眉头，苦笑一声：“我猜，起码能有百年。”
“何以见得？”
洛尘开始显摆：“我在越家出版的画册上见识过，那京都陈家有一株魏紫足足活了一百三十年，堪称花中长寿者，这株十重锦是越家精心培养的名品，依我看，绝对不会比那株魏紫逊色！”
姜姒一听，兴奋地笑道：“好厉害！洛尘真是博闻广识！小公子，他猜对没有？”
越扶洙点点头。
洛尘顿时挺了挺胸膛，有种孔雀开屏的自傲。
姜姒也跟着露出一抹甜美骄傲的笑容，故意不屑地瞟了乔惜言一眼：“怎么样？有些人呀，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乔惜言安静地等待着。
越扶洙瞧了她一眼，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乔府四小姐？女孩子爱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坏事，姜小姐是不是太苛刻了？”
姜姒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不会告诉越扶洙。
之前姜家那株并蒂莲，就是乔惜言负责救活的。
在姜家，四小姐落了她的面子，害得她和药王谷颜面无存，事后还被姜家老太爷痛批一顿，关在家中禁足。
姜姒可是很记仇的。
乔惜言波澜不惊地笑道：“小公子，这株十重锦没有百年的寿命。”
“哦？”
一切都在越扶洙预料之中，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兴味。
姜姒顿时来气了：“你胡说什么呢！难道药王谷嫡传弟子会比不上你？哼！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
越扶洙果断地打断她：“先让四小姐接着说。”
姜姒气得够呛，咬牙切齿，美眸中淬了恨恨的寒芒。
林雅鱼在一旁体贴地安慰道：“别做意气之争呀！小姒，别忘了这位可是越家的人，分辨是非的能力还是不差的。”
姜姒恨恨地回道：“每次都是她，她每次都要来搅了我的局。”
卫钰神色莫名，他早就听闻过北明珠的煊赫盛名。
对姜姒这样的花痴，他没什么好感。
而且同性相斥，他对风姿绰约的越扶洙，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感。
卫钰轻笑一声：“其实四小姐莳花之术还挺厉害的，有一说一，但她如果敢得罪姜家，以后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雅鱼斜睨他一眼，打趣道：“那辛连城不是你的朋友么？如此看来这门婚事，好像也禁不起考验。”
卫钰点点头，神色轻蔑：“刺史府不缺美人儿，不过你也看到了，四小姐早就给自己物色好退路，女人啊，一旦耍起心眼来，男人多少都要吃亏的。”
林雅鱼听出一丝夹杂着讽刺的感慨，心中不以为然，面上也淡淡。
卫钰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见她一点都没有显山露水，卫钰心中暗恨，却也不敢对她发作。
这时，乔惜言带着几分自信，落落大方地笑道：“这株十重锦应该是嫁接十几次的特殊品种，要想高寿，起码要拿出一些特殊手段，而且寻常的药水大概起不了作用。”
越扶洙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需要人为呵护？依你之见，用特殊手段可以活百年之久？”
乔惜言笑道：“我说了不能就是不能呀！这株十重锦应该是越家专门替当朝帝后订制的牡丹皇后，它的寿命取决于帝后的元寿。”
“如果帝后百年长青，那十重锦便可以活到那时候。”
越扶洙轻笑一声，暗道有趣。
这丫头，看似冷冷清清，实则是个狡猾心眼儿。
姜姒一下子揪住重点，半带期待半带兴奋地问道：“小公子，她竟敢非议当朝帝后？简直就是找死！”
越扶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提醒道：“四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就算十重锦有这样的蕴意，但是……也不该拿出来告诉旁人。”
乔惜言俏皮地眨眨眼：“是你问我的呀！而且十重锦是越家的杰作，也藏着这样一层因果，一般人不会深究这层因果。”
顿了顿，她笑道：“传闻南疆的越国皇室有一种紫天花，每一位皇室血脉的逝世，都会带走一株紫天花。每逢皇室血脉降生，天师府便将一株紫天花种在特制的瓷罐里，花与人命脉相连，人死花枯，人不死，那紫天花，便开得异常鲜艳，异香扑鼻，堪称皇室奇景……”
越扶洙终于开始正眼看她，若有所思：“莫非你觉得这株十重锦，也藏着这样的命脉联系？”
乔惜言摇摇头，一笑置之，没有详说。
越扶洙瞧出几分暗示。
没错，懂行的人才知道，越家培育的十重锦有点仿造越国紫天花，但要培植与人脉相连的珍奇花卉，绝非易事。
换言之，越家没有成功。
越扶洙神色沉了沉，笑道：“古管家，这株十重锦已经救活了，最迟明天，我就可以让它重新绽放。”
古管家听得一头雾水，不懂他跟四小姐打了什么机锋，便乖巧地笑道：“好！老奴省得了。”
乔惜言不欲久留，便跟古管家和越扶洙告辞离开。
等她离开之后，越扶洙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十重锦牡丹。
被誉为牡丹皇后，自然是少不了皇室的威严加持。
可父亲一片苦心，费尽心思为当朝帝后献上一份大礼，以花拟人，也足以媲美南疆大越国煊赫百世的紫天花……
为什么就不能成功呢？
乔惜言刚才没说，大越国是天圣大陆唯一延续百代而传世不衰的古老皇族，那神秘的紫天花，便承担了这种古老命运的蕴意。
具体历史不可考据，但紫天花与大越国皇族命脉相连是不争的事实，天师府就可以作证。
传闻，天降福运，必有异象纷呈。
越家虽然不算迷信，但也致力于替家族积累更多的绵厚福泽。
片刻后。
越扶洙来到古家专门替他拾掇的院子里。
他褪下外袍，一袭青衣，坐在椅子里喝茶。
古家招待贵客的极品大红袍，也是他平素最喜欢喝的。
舟车劳顿，一路奔波，他却丝毫不显疲倦之色。
姜姒带着洛尘，林雅鱼带着卫钰等人相继来跟他叙话制造机会。
他倒是来者不拒，跟众人有说有笑，显得亲和力十足。
送走这些客人。
越扶洙回到位置上，发现茶渐凉，屋子里萦绕着一团药香味。
应该是那个药王谷神医弟子洛尘留下的。
他皱了皱清隽的长眉，示意自己的仆从点了一炉香。
随身携带的雪中春信。
他不喜欢沾染旁人身上的味道。
一个黑袍中年人随即走了进来，拱手笑道：“公子唤我何事？”
越扶洙以手支颐，清爽的肤色配上那霞姿月韵的如画眉眼，若是那些爱慕他的名门闺秀见到了，定会大喊三声受不了。
然后捂着小心脏，露出星星眼和花痴笑容。
“康叔，你去调查一下那个乔府四小姐。”
康叔微微一怔：“我知道她。”
“嗯？”
康叔面露难色：“京都第一神算子当年给公子批命。你可还记得？”
越扶洙蹙了蹙俊眉，戏谑道：“神算子出自天问台，而且是被天问台驱逐的人，他的批命，岂可当真？”
康叔点点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年神算子风头出尽，为公子批命，命中有一女，许是真命天女，在朱雀翼位……”
算算具体位置，就在青州府这一带。
越扶洙秒懂了，诧异地笑道：“这个批命……为何会落到乔家四小姐头上？依我看，那位姜姒妹妹也是极有可能的。”
康叔迟疑了一下：“四小姐身边的年轻人，便是与公子齐名的南雪玉，而且他道行不浅，据说与京都天问台渊源颇深。”
这，算理由嘛？
越扶洙笑道：“我现在就想搞清楚所谓的真命天女究竟怎么回事。”
康叔见他任性，便笑道：“为何选她，也有一点是因为她命格奇特，但天师府没有给公子答案，而且天师府在这件事上不肯出力。”
越扶洙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笑道：“天师府啊，是真的怕泄露天机，还是跟天问台打擂台，打算掣肘我们越家？”
康叔提议道：“过几日便是坠星楼的茶话会，那位逍遥王会来。不如公子去见见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