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渐渐觉得头越来越痛,故而,情绪也越来越急躁。他一挥手便打翻了那碗,裴照锦害怕被那碎瓷片划到,连忙躲得远远的。“这白姨娘究竟如何,朕并不知晓。朕只知道,这是你们裴家内宅之事,不应该说在明面上。更何况,月娘已为宫中嫔妃,她的亲生娘亲之事也关乎皇家颜面。你如此搬弄是非,岂非是想要罔顾皇家颜面?”
裴照锦从未见过如此大发脾气的皇帝,之前那点儿旖旎心思,也全都没了。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万一被皇上发现,那碗中她下了药,可就是真正诛九族的大罪了。“小女,小女实在是无心之失。还请皇上原谅,小女绝无想要,罔顾皇家颜面之意。”
裴照锦一着急,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秦峥头疼的厉害,自然是不想听见这些,于是也未曾再说她。裴照锦以为是皇上已经消了些气儿,你是想着再添把柴火儿多说一些,说不定能让皇上真正觉得,白姨娘的确是荡妇。哪怕是对裴照月那个贱人,有一点失望也够了。“皇上,但是小女所言,句句为实。这裴家无数男女老幼,皆能作证。皇上自然是关心臣下,不希望我们裴家因此失了颜面。可皇上可是要提防着淑仪娘娘,毕竟这……”裴照锦话还未曾说完,她又怎么知道,秦峥此刻最不愿听到的,便是有关于裴照月的不是。“你到底说够了没有?”
秦峥又将那桌子上的茶碗,摔到了地上,就连站在书房门外候着的李全,都觉得屋子里有些不大对了。“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李全不敢在装聋作哑,推开门进来就见皇上满脸通红的捂着头,李全半条命差点没吓没了。秦峥赶巧看着李全也进来了,心中想着既然有这么多的人看裴照月出身不高,妄加诽谤。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给那白姨娘一个极高的名头。“李全,传朕的旨意。即刻封裴家姨娘白氏为五品诰命夫人,待到此事结束之后,接到京城之中谢恩。”
不光是裴照锦听了这话,简直不敢相信,就连侍奉皇上多年的李全,都难以理解。“皇上,这……”李全是想再出言劝劝的,虽说现在淑仪娘娘是盛宠,亲生母亲获封诰命,本应是情理之中。可按照淑仪的位分也不该封五品诰命,而且那白氏是一妾室,出身更是不高。皇上此刻很明显并非是心平气和的,难免会意气用事,李全担心皇上后来醒悟过来,会觉得抬举了瑶主子,到时候京城当中那些娘娘们知道了,怕是要说三道四的。“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宣旨?”
秦峥虽然有些头痛,可神智是清醒的,他之前对粮仓之事本就对裴照月觉得心有愧疚。此刻这个裴家嫡夫人的女儿,又跑到他面前来嚼舌根子。分明是本就不将裴照月放在眼中。那么他现在给裴照月娘亲一个足以光宗耀祖的名分,到时候,外面再有人说她是婢女所生的庶出。恐怕也要掂量掂量,皇上的心思了。李全眼瞧着皇上这是认真了,所以忙不迭的去拟旨。裴照锦彻底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了。她今日费尽心机计算那药的剂量,又费尽唇舌,将往日之事一一道来。结果到最后,竟然给那个贱人做了嫁衣裳。五品诰命,那可是她的娘亲,都未曾有过的荣耀。一个婢女出身的妾室,身娇体弱到随时都有可能死去。又怎么能凌驾于嫡夫人之上?裴照锦走出书房的时候,精神都是恍惚的,她竟然真的输的一塌糊涂。“姑娘,皇上对您可满意啊?”
裴照锦身边的丫头并不知道,这书房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刚才李全公公走出来的时候,满脸的喜气,还以为自家姑娘这事儿真的成了。裴照锦有苦说不出,毕竟这事是她主动向皇上提的,到后来没有得偿所愿,她也没办法去埋怨怪罪谁。所以,这小丫头自己送上门来,自然就被当做出气的。“你这个小贱蹄子,是巴不得我出什么事才好吧!如今便敢以下犯上,言语揶揄我,若是以后日子长些,那岂不是更无法无天了?”
小丫头什么也不知道,但也只能跪下谢罪,毕竟她被调到八姑娘身边的时候,院子里的嬷嬷就告诉她了,这可是裴家最难伺候的主儿。“姑娘息怒,是奴婢错了,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多言。”
裴照锦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裴照月知道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儿来。“主儿,您瞧这八姑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您呢?”
子苓也觉得可笑,八姑娘长相倒也算是中上等的,可终究是没什么脑子,不过也多亏了是个没脑子的,要不然的话,可真是要成了大患呢。“我倒是要谢谢她,不忘了我之恩了。平白无故送给我娘一个诰命,若是我,可没有那脸面,亲自向皇上讨去。”
裴照月听说李全将皇上的旨意,送到白姨娘院子里的时候,白姨娘还没接旨,也就先跪了下来朝着凤阳郡主死时候,头冲着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其实这倒也挺好的,虽说这事儿传到京城之后,怕是皇后和太后都会去劝皇上。可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了。”
白姨娘虽然并非是原主的亲生娘亲,可这么多年以来忍辱负重,抚养着原主长大,又对凤阳郡主忠心耿耿,对裴三老爷更是不敢逾矩半分。一个普通的婢女在主子死了之后,还能活下来,本就应是值得庆幸的事儿了,这白姨娘当真也是个有福气的,下半辈子有着诰命傍身,怕是不愁了。“主儿,咱们要不要去,派人给白姨娘送些礼物,毕竟您已经回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单独见过白姨娘呢。”
子苓一直想说这事儿,可是每次她跟白姨娘偷偷提起,白姨娘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生怕耽误了主子养胎。“也好,明日咱们便去白姨娘的院子里,即使给我娘亲道贺。也应该去瞧瞧她了。”
裴照月晚上就寝的时候,还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初祖母同自己说起,自己身世的时候。她的亲生母亲是凤阳郡主,这件事儿现如今有多少人知道了,虽说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儿,可既然祖母,未想将这事公之于众,自然也有,她的道理。白姨娘所住的院子乃是着裴家的最里边儿,其实白姨娘不备着裴家的人所重视,甚至丫鬟小厮也能欺负,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她自己的性子就软。就算是背郑氏刁难着,身边只拨了一个人伺候。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找裴老爷诉苦去。“这么多年以来,她都是住在这等偏僻之地吗?”
裴照月难以想象这杂草丛生之地,竟然是一个姨娘所住的地方。她也不是没去林姨娘那边看过,虽说林姨娘,也常年受郑氏被压迫威胁。可是院子里,还是求着裴老爷弄得好好的。“主子有所不知,咱们白姨娘生性就不爱争,所以以前每次林姨娘和杨姨娘向老爷求这求那的时候,咱们白姨娘,都是不说话的。现在置办的一些新物件儿,基本上,都是老爷看着往日的情分赏的。”
子苓也觉得现在白姨娘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实在是与主子那淑仪娘娘的身份不符。裴照月听了之后,冷哼一声,心中想,往日的情分吗?往日的那点情分,能抵得上几两钱?白姨娘从前是凤阳郡主的婢女,听说凤阳郡主的心气儿高,从前便有些瞧不上裴家老爷,那么裴老爷也断然不是那会上杆子巴结女人的人。从前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便不好,怕是裴老爷纳白姨娘为妾室,多半也总是会想起,从前和凤阳郡主的种种。面对一个瞧不上自己的妻子,裴老爷又能有几分真情在呢?就算是原本有着真情,也早就被他男人那点面子给磨光了。“回去之后,派人给白姨娘裁些新衣裳,皇上说,回京之后要让她进宫谢恩。到时候,要穿的体面一些,起码不能比那郑氏差。”
裴照月心里很清楚,皇上这样做,就是为了让自己觉得,嫡庶出身都不过是过去之事,裴照锦用她的出身和生母企图让皇上厌弃她,却没想到皇上本来也不是嫡出,自然是不介意这些的。裴照月刚踏进院子就看见白姨娘带着一个丫鬟跪在那儿,裴照月原本想伸手将白姨娘扶起,结果,子苓却拦住了她。“主儿,说是不让姨娘行完这个礼,怕是外面的人会说道的。”
裴照月知道现如今这里虽然没有旁人,可这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呢。“淑仪娘娘,妾身白氏,参见娘娘。”
白姨娘终于又见到了小主子,一时间激动得无法言喻,可是她从小便是服侍在凤阳郡主身边的,自然是知道这些规矩都是不能够轻易怠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