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眠下意识捂住自己脖颈,忽悠懊恼地放下来,“我这条红线这么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况且你我只是一面之缘。”
裴照月挑了挑眉,略有着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眼睛,“姐姐我眼神好呗!”
齐眠见她如此说,也不由叹了口气,“原本我是不打算进宫来的,要不是有人嫌我到处乱跑,给他惹麻烦,我才不会泄露了身份。”
裴照月暗中细细打量她的模样,这女子长的白白嫩嫩,衣着虽然青衣粗布,可是脖颈处坠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葫芦,玉质极品,不像是一个小随从能买得起的,况且此人行事坦率,言语单纯,喜怒皆露出表面,一看就不像是要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的奴仆。“我脸上有脏东西?你盯着我做甚?”
齐眠被她戳穿了女儿身份,四下无人,索性也不避讳,看向裴照月的面色透着憨气。裴照月转移话题,“这雪兔七星莲如此难得,即便李全快马加鞭让人取来,回来也用后半夜了,那是用药会不会晚了?”
齐眠性情纯良,也没什么心思,见裴照月长的漂亮,待人和善,也有了几分亲近的心思,“那个时候啊!不是迟了,是没用了,如果今夜子时之前不能把雪兔七星莲制药,怕是这些德妃娘娘命不久矣。”
裴照月眼皮跳了一跳,听她这么说,一颗心又提了起来,“那决计是迟了,小女郎,你不知道,中毒的那位娘娘是我族中长辈,自我入宫后,待我很好,若是让我眼睁睁看着她薨毙,我这辈子怕是难以安心,所以小女郎,能不能想个法子拖一拖?至少拖至后半夜?”
裴照月这话真真假假,德妃虽待她并非很好,但二人身为同族,若是她出了事,她相信德妃出于二人出身,也会尽力护她一护。况且宫中势力盘桓,盘根错节,德妃薨毙,她作为德妃族人一脉,皇后同庄妃二派,都不会轻易放过她这只失了头羊的小羊。所以无论公私,她都要竭力护住德妃。齐眠有些为难地皱眉,歪着脑袋,想了想,“你们辰国有一味叫做‘寒参’的药材,一两的寒参混合三两蒲公英熬住半个时辰,每过两个时辰饮用一碗,能延缓天澜香毒的蔓延,不过这种药汤最多不能服用三碗,否则会加速毒发。”
裴照月面色一喜,一把抱住齐眠,对着她白白嫩嫩的小脸,“啵”一下亲了上去,“小美人,你简直是个神医。”
裴照月不等齐眠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赶紧拎着裙子跑回芍药阁,殿内气氛沉重,子苓正低声安慰着玉蓉,见裴照月兴冲冲跑进来,忙起身迎上去。“玉蓉姑姑,赶紧去取一两寒参,配以三两蒲公英,熬制半个时辰,分三碗,两个时辰用一碗,能延缓毒发,子苓你去麟云殿打探一下陛下是否派人回宫去取雪兔七星莲,快些去。”
玉蓉原本正抽噎着说起取药费时,即便取回来怕是也晚了,哪知道裴照月突然冲进来,说主子有救,她来不及擦眼泪,赶紧起身福身行礼,闷头转身跑出去了。裴照月将子苓打发出去探听消息,又走到床边俯身观察德妃的病情,大约是临近毒发,所以德妃面容开始凹陷下去,她本生的有些珠圆玉润,这会儿美人尖都出来了,眼窝深陷,薄唇也没了颜色。“琳琅,将这里打扫一下,待你家主子喝了药后,给你家主子擦拭身子,换上新衣裳。”
众人牵挂着德妃病情,担心搬动她,会加速毒发,秦铮只好让玉蓉将她外衫脱下,换了床被子,将她裹着平躺在床上。琳琅胆小,哪里见过自家主子遭遇如此凶险的事情,三魂七魄早就去了一半,这会儿魂魄将将回到身体,恍惚间听见裴照月的话,还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奴婢领命”。芍药阁此时没有皇帝坐阵,德妃中毒又格外诡异,裴照月担心幕后黑手得知了天澜香有解后,会对德妃再次下手,所以她不敢轻易离开,只好在芍药阁干坐着。麟云殿中,秦铮遣奴将齐樾使团安置妥当后,李全将齐眠诊断以及救命的法子转述给他听,秦铮听后直接令禁卫军统领金芝兰回宫取药。主仆二人,一坐一站,相对无言半晌后,只见阮溪风押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二人两股战战跪在秦铮面前,哆哆嗦嗦伏地跪拜。“奴才芽季,拜见吾皇。”
“奴才玉丫,拜见吾皇。”
二人异口同声道。阮溪风将二人押至秦铮面前,抬眼快速看了一眼师父李全,随即对着秦铮一拜,“陛下,这二人是德妃娘娘宫中小厨房的厨娘和内监。”
“是此二人下毒毒害德妃娘娘的?”
李全替皇帝追问。秦铮看着二人,目光阴鸷,不言不语,只冷着脸盯着二人,仿佛风雨欲来前被乌云压顶的强大威势,俯瞰而下,凌人的气势竟吓得二人满头大汗,满目惊恐。“你们若是乖乖招出是谁指使你们的,否则就等着诛灭九族,”李全抬眼看了一眼秦铮,见他眸中杀气腾腾,于是继续替他逼问。“皇上,奴才往日里受过德妃娘娘的责罚,心中有怨气,这才逼迫玉丫姑娘给娘娘芽芽毒,此事都是奴才主谋,和玉丫姑娘并没有关系。”
被称为玉丫的厨娘闻声急忙拦住芽季,哭得声嘶力竭,“皇上,此事同芽季无关,是奴婢记恨德妃娘娘,这边诓骗芽季一同行凶。”
秦铮冷眼旁观,看着眼前这对男女为了情爱,哭喊着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不禁有些嗤之以鼻,“愚蠢!”
秦铮懒得听二人在面前聒噪,抬手狠狠拍在桌上,“你俩若是再哭闹,李全将他们都给朕拉出去斩了!”
李全闻言,面色也沉了下来,指着二人,沉声道:“你们莫要想要糊弄陛下,德妃娘娘所中的毒哪里是你们这些人能拿到的?你们若是还不老实,信不信我这就让人把你们拉下去砍了?”
“陛下,陛下,奴婢招,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嫉妒德妃娘娘,收买了奴婢,说是只要下了毒,奴婢家中的兄弟三人,就能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奴婢家中贫寒,皇后娘娘允诺的报酬极为丰厚……”玉丫抱住芽季,泪雨滂沱地道来,而她怀中的芽季却狠狠的将她推开,踉跄的站起来,对着秦铮恭敬一拜,哭声嘶哑,“陛下,是皇后身边的柒月姑姑,她带了皇后娘娘的密令,说是只要玉丫同我应下这桩事,事后就会找个理由,将我们二人放出宫去。”
“李全,去将柒月带来见朕!”
秦铮抓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朝地上砸去,猛地起身,怒吼道。李全见他真的动怒了,急忙领命下去。不久,李全领着一脸疑惑的柒月快步进来,柒月正要福身行礼,抬眼看见地上哭成一团的芽季同玉丫,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陛下万福,”柒月疾步走到秦铮面前,面色无波,对玉丫芽季二人,目不斜视,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秦铮看着柒月镇定自若的神情,忍不住冷笑一声,“柒月姑姑,寻常见你不过寻常,今日一见,却非同凡响!”
此话一出,秦铮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君王威严气势拿出来,顿时吓得柒月踉跄一步,险些跌倒在地。“陛下,此言何意?”
柒月极快平复情绪,敛裙跪在秦铮面前,面色从容,看不出半点不妥。秦铮不曾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明明人证在前,她却还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不愧是从深宫后院阴谋诡计中走出来的女人,杀人见血,眼睛都不眨。“何意?你收买二人毒害德妃,你竟然还有脸质问朕何意?”
秦铮抬脚踹了过去,正中柒月心窝,她俯身用力抓住柒月的衣领,嘴角露出噬血的冷笑。柒月即便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不曾想到皇帝会如此粗鲁,亲手用刑,面对随时可以让自己身首异处的君王震怒,终究还是攻破了她的心理防线。“陛下息怒,奴婢根本不认识这两人,还请陛下给奴婢一个清白,”柒月不敢去看秦铮眼中狂风暴雨一般的怒火,瑟瑟发抖,垂下头去。“皇上,七日前,皇后宫中的采办同柒月一起出宫,柒月说是需要采办一些皇后娘娘的私物,二人在东门外分开,采办采买时,无意中看见柒月鬼鬼祟祟从城东一家香料铺子里出来,而经营那家铺子的正好是个刚刚从南疆来的女子。”
柒月原本心存侥幸,以为仅凭口供,根本无法给她定罪,谁知道李全突如其来的话,顿时将她心里藏着的猫腻全给捅破了,她顿时傻了眼。秦铮嫌恶地甩开她,抬手接过李全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随手丢在了地上,“如果你还不想承认,朕已经让人去逮捕那家掌柜,到时候你们方面对峙。”
柒月没想到皇帝速度如此之快,也不由愣住了,一时忘记了脑袋里就准备好的说辞。“奴婢认罪!是皇后娘娘指使奴婢毒害德妃娘娘,”柒月缓缓俯身,话语中透着一股沉沉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