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齐使节团在御医们束手无措时,快马加鞭赶至栗山行宫。秦铮在栗山行宫麟云殿召见了西齐使节团,为首的使臣之首齐樾参拜皇帝后,便将满腹疑惑一一道来。原来秦铮封锁了德妃中毒一事,只让臣下传令说是有人能解开西齐献上的神器,请他们同来见识这神奇的神器之处。齐樾原还有些兴奋,本以为此目的就要达到时,谁知踏进麟云宫时,满殿中人,无一欢喜之色,龙座上的秦铮脸上乌云密布,决计不像是有喜事的模样。秦铮也不隐瞒,挥手将传信下臣遣退,这才缓步走下龙椅,对着齐樾抬臂拱手,重重一拜。“还请先生救朕内人一命。”
齐樾见秦铮如此郑重,乍一下还有些没回过神,待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忙恭敬一拜,双手稳稳拖住秦铮双臂,面色惶恐,“陛下如此,臣下惶恐。”
秦铮顺势收回双臂,面色柔和了许多,“齐使节,事情是这样的,朕宫中后妃中有一位德妃,此女性情坦率,为人耿直,忠君爱国,哪知近日被宵小算计,中了传闻中的‘天澜香’,宫中御医还未找出解毒之法,听着你使节团中有个出身南疆之人,想请先生瞧瞧,看看能否有解毒之法?”
齐樾闻言,心中疑云渐消,听秦铮如此说,忙道:“陛下,臣下不敢隐瞒,臣使节团中正好有个出身南疆的人,这‘天澜香’臣也听闻过,传闻中此毒霸道非凡,能化人肉骨血,我西齐使团中虽然有出身南疆之人,但并非一定能解此毒。”
秦铮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抬眼看着齐樾,苦笑着点头,“如今德妃病入膏肓,若是你使团中人能有法子,自然是极好,若是解不了,朕也不会怪罪于他。”
齐樾得了秦铮此诺,心中稍宽慰一些,赶紧转身朝殿门大步流星走去,待在门口,顿住脚步,朝门外扬声大喊:“齐眠,进来。”
不久,一个容貌娟秀的少年郎躬身疾步走了进来,撩袍跨进殿门,跟下齐樾身后疾步而来。“陛下,臣身后这位是臣亲随,跟随臣有十几年了,陛下大可一信,”齐樾往旁让出一步,露出身后清白少年郎。秦铮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细长的狐狸眼微微眯了眯,“既然如此,便请这位小先生为朕的内人把一把脉。”
“齐眠必定尽心竭力,”齐眠又躬了躬身,脑袋都快埋到胸口处了。“李全,将这位小先生带去芍药阁,把那群废物赶出去,”秦铮高声唤来李全,指着面前头也不敢抬的齐眠,道。齐眠跟着李全出了麟云殿,一路弓腰缩脖子,目不斜视,来到了芍药阁外。“小郎君,请,”李全侧过身,言语客气,请齐眠进殿。齐眠赶紧拱了拱手,撩袍跨进殿中,谁知道抬眼一看,只见昨日墙头所见的漂亮姐姐,正笑意盈盈朝她点头示意。“这些是宫中裴宝林,小郎君,快些见礼,”李全见齐眠直愣愣盯着裴照月,还以为是他看着美人犯傻了,赶忙出声提醒他。齐眠早就猜到裴照月是宫中后妃,此时一见,却也不大惊讶,只是二人见面太过巧合,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经李全提醒,赶忙同裴照月见礼。“小郎君不用见礼,还是快些给德妃娘娘诊脉,”裴照月见齐眠作势施礼,忙上前扶住她的双臂,又极快收回手,侧过身,指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德妃,道。齐眠顺着裴照月所指望去,只见床上确实躺着一位面色惨白,神色憔悴,难掩病气的美貌女子,忙快步走到床边,弯腰细细打量了一下病人的面色,面色不由慢慢凝重起来。“烦请先生给我一张锦帕,男女授受不亲,”齐眠模样恭敬,转身同李全拜下。李全自然也明白,赶紧从腰间取出一张柔软的雪蚕纹花帕子,双手递给齐眠,二人客客气气。一旁的裴照月见齐眠一本正经的做出外男的姿态,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惹得旁边子苓古怪侧首瞧她。裴照月忙捏着帕子遮住嘴角,如此沉重的氛围,她这笑容落到旁人眼中,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算计。锦帕后的红唇轻轻抿了抿,随即嘴边的弧度垂了下来,裴照月抬眼看去,只见齐眠拖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将雪蚕丝帕子搁在德妃露出的洁白的皓腕上,探手摸脉,微侧首,神色凝重,似有些疑惑,似是犹豫,半晌后,才收回手。“德妃所中剧毒名为‘天澜香’,这毒……”“这毒可能解?”
李全见他面色犹豫,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裴照月也忙到她跟前,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一颗也不由提了起来,紧握着锦帕的骨节隐隐泛白,她虽然对齐眠是否能解此毒,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见她面色如此难看,心中的那点微末的希望,如星火又暗了许多。“可是……解不了?小郎君你倒是说呀!”
裴照月见她迟迟不言语,也有些急了。齐眠目光闪烁,看了看李全,又皱了皱眉,看向裴照月的目光里透着一些纠结,“这毒……我可以解,只是解毒要用的药材,整个辰国,怕什么不见得能找到。”
裴照月听了前半句,脸上喜色还未显露出来,谁知道齐眠话语一转,又向众人抛开一个难题。“小郎君此话未免过分夸大,我辰国幅员辽阔,物产丰富,西齐南郡御术以及最南边的蓝眼白发的离国人都要从辰国进购药材,小郎君不如说说需要哪位药,老奴这就择御医院的去寻。”
李全得知齐眠有解毒的法子,又听她纠结半晌不过是因为一味药材,心中一块石头落下,忍不住夸下海口。一直在旁边候着的玉蓉也忙点头附和,“李全先生说的不错,小郎君你快些说来听听。”
“这药名为‘雪兔七星莲’,因着这莲花长成后花色如雪,有七片花瓣,花瓣如兔耳,如此得名,而这花却生在我南疆圣山—雪原颠上,且每过七年长一朵,这花在我南疆本就稀少,而且深藏在南疆皇室之中,寻常人难得,你说你们能寻到吗?”
齐眠无奈地看着二人。“你不是西齐使节吗?怎的一口一个‘我们南疆’?”
裴照月突然转移话题。齐眠闻言,神色无常,抬手揉了揉鼻尖,面色更加无奈,“我父亲是西齐人,母亲是南疆人,十岁之前曾在南疆居住,十岁后同母亲归于西齐。”
李全见二人转移话题,不由有些着急,“这雪兔七星莲,老奴也曾听闻过,这药据说性寒至极,偏巧能压制霸道毒物,而这天澜香正是这霸道毒物中最为致命的,如此说来正好是对症下药,辰国同南疆交好数十年,虽说近些年频频推脱来朝觐见,但往年也曾献上不少珍贵药物禽兽。”
李全这话,立刻引起二人惊喜,裴照月忙问:“如此说来,国库中存有雪兔七星莲?那还不速速取来?”
齐眠也忙接道:“若是今日能取来雪兔七星莲,我便等立刻制解毒药来,德妃娘娘最迟明日晌午便能醒来。”
李全一番话,立刻点燃众人的希望,尤其是玉蓉,原本急得都要哭掉下来了,谁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她来不及擦眼泪,上前一把抓住李全的袖子,哽咽道:“先生,还请先生禀报陛下,速速去取来。”
李全看着众人,忽然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轻拂去玉蓉的手,“十年前,先帝后妃敏玉娘娘生了燥热的火病,先帝疼爱娘娘,便让人取了国库中的雪兔七星莲熬汤给娘娘服下,南疆奉上的是雪兔七星莲是成对的,至于是用了一枝,还是一对,老奴也不清楚。”
“那烦请先生回禀陛下,让人去国库找找?指不定能寻着遗留的一枝呢?”
玉蓉在旁抹着眼泪,抽噎着哀求。裴照月也忙对着李全催促,“烦请先生走一趟。”
李全心知找药要紧,话毕也忙点头称是,转身快速离去。“玉蓉姑姑,你莫担心,德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子苓见玉蓉抽泣的模样十分惹人心疼,忙上前扶着她往桌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低声劝慰。裴照月左右看了看,走到门边,对着齐眠招了招手。齐眠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了出去。“裴小主,不知有何事寻我?”
裴照月倚着廊下朱漆栏杆,似笑非笑看着齐眠,朱唇微启,唇齿开合,无声中吐出一句话。“齐小女郎。”
齐眠见势大惊,脚步加快,走到裴照月面前,抬手捂住她的嘴巴,警惕的四下环顾。“莫怕,这四下无人,不会有人知道你是女郎的,”裴照月压低声音,凑到齐眠耳边轻语道。齐眠转头不满地看着裴照月,“你何时知道我是女郎的?”
裴照月轻笑着指了指她的脖子,“南疆之人擅用蛊,身怀蛊者,女子脖颈处有一根红线,男子手臂处有一条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