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月被白苓扶下墙头,见几个丫鬟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怕什么?你们那胆子堪比小鼠。”
红苓闻言佯装生气,捏着帕子,冷哼一声,“主子你不怕那墙后面的小子描了你的模样,寻了人到后宫寻你嘛?他可是一口一个漂亮姐姐,明眼人都看出来他喜欢你呢!”
裴照月噗嗤一笑,拿手指头点了点红菱的额头,“说什么胡乱呢!那哪是什么小子,那是个穿了家大人的衣裳,假装小子的姑娘。”
红菱几人闻言愣住,而后面面相觑。“好了,莫再胡说了,这铁马咱们也看完了,还是回宫去吧!”
裴照月伸了个懒腰,她好久没爬墙上房了,这乍一下动起来,她的老腰都有些酸了,这要是挪到她上辈子,别说上房揭瓦,就连吊威亚,都是家常便饭。裴照月主仆几人原路返回,路上遇见了几个面色娇羞,秋波荡漾的面生的美人才人,几人互相问安后,又各自回了寝宫。“主子,方才那个是前年入宫的陈美人,据说进宫之前是个有名的才女,可惜入宫后不久,家中有人犯了事,她被家人连累,受了陛下冷漠。”
子苓转身去倒茶,云苓白苓上前给她揉肩捶背,倒是红苓闲的没事干,给裴照月介绍宫中嫔妃的遭遇处境。“你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裴照月接过子苓送上的茶水,一脸好奇地看向红苓。她进宫有些日子了,可是对宫中妃嫔还不熟悉,没想到红菱比她还了解,不由有些好奇。红菱羞涩一笑,“不止是我,几个姐妹都了解,这是离开时老太太特意让宫中的人教我们的。”
裴照月一脸恍然大悟,心中不由感激,“祖母竟想的如此周到,担心你们不知轻重冲撞了宫中其他妃嫔,这才特意让你们提前熟悉熟悉。”
子苓在旁正要接话,就见李全新收的徒弟阮溪风躬身进来。“皇上口谕,近日朕身体不适,御医建议朕去栗山休养一段时间,欲携裴宝林照月一同前去。”
阮溪风宣旨完毕,脸色立马变了,对着裴照月躬身行礼,面色略显谄媚,“陛下特意携了皇后娘娘,庄妃娘娘,德妃娘娘还有柔充仪,以及严美人,裴宝林你一起呢!”
裴照月领旨谢恩,见阮溪风如道来,深谙他话中的意思,忙给子苓递了个眼色,随后子苓取来一定金元宝塞到阮溪风手中,“多谢先生,若是我家主儿有天飞黄腾达了,必然不忘先生你的恩情。”
阮溪风得了赏钱,立马眉开眼笑,一边把银子往袖子里放,一边对着裴照月哈腰点头,“裴主子聪慧敦敏,此次又得陛下特招,想必离飞黄腾达的日子不远了。”
裴照月对飞不飞黄腾达,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如今身在宫中,前后无依无靠,若是庄妃同苏媛结交,严岚湘又得庄妃庇护,她若是再不想法子自保,怕是有天真的会被这后宫的女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借先生吉言,他日若是真的飞黄腾达,必然不忘先生恩情,”裴照月福了福身。阮溪风是得了李全的调教,自然懂的这后宫女人都非俗物,尤其能入了皇帝眼睛的女人,更是要小心伺候。“折煞奴才了,”阮溪风急忙跪下去,双手托起裴照月的双臂,一脸惶恐不安之色。裴照月见状不紧不慢地收势,缓步退后一步,目送阮溪风施礼出殿。“白苓傻站着做什么?赶紧去给主子收拾东西啊!”
子苓反应过来,面色一喜,心知自家主子得了皇帝钦点,必然是得了他的欢喜,想起自家主子离平步青云不远了,心里更是欢喜不已。白苓愣神的时间,云苓已经手疾眼快跑去收拾衣服用具,倒是裴照月目送阮溪风离去后,转身后,面色波澜不惊,不悲不喜,看不出在想什么。“主子,陛下钦点你同去,你为何一点也不开心?”
子苓注意到裴照月神色厌厌,不由奇怪问道。裴照月摇了摇头,倒了一杯茶,低头心不在焉地喝了起来,一个时辰后,裴照月携着几个贴心的丫鬟内监,去了北边的凤栖门前候着。不多时秦铮的御驾也抵达凤栖门,几个品级不够的妃嫔都上了后面的马车里,裴照月坐在角落,身边挨着严岚湘,她们马车前面拉着的是一人一马车的充仪妃子,只有他们二人公用一车。“姐姐,今儿个的麒麟殿前的铁马,你瞧见了吗?那马儿和真马真是太像了,居然会叫还会识途,南郡使节一个响指,竟然将马儿唤了回来。”
裴照月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闻言淡淡“嗯”了一声,马车摇摇晃晃,没坐多久,她就感觉瞌睡虫上头,恍恍惚惚间睡着了。这一觉睡过去了大半天,好在栗山离京城不远,夜幕落下时,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栗山行宫。“姐姐,我今夜同你一同睡,”严岚湘枕着手臂,以手托腮,看着裴照月正同脱下披风,从丫鬟端来的水盆中净手。裴照月默不作声接过子苓递来的锦帕,擦了擦手,放了回去,然后走回去,在她对面坐下,“陛下今夜说不定会翻你牌子,我有些择床,大约也睡不好,不如你睡这儿,我换个地方吧!”
严岚湘听出她弦外之音的拒绝意思,一时有些委屈,“姐姐莫不是进宫后,忘了我们曾经同住一室了?”
裴照月对这种打感情牌的人很厌恶,当她们有求与你的时候,就会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了对方呢!严岚湘正要厚着脸皮准备赖在这儿的时候,就听见子苓唤裴照月去她哪儿,嘴里的话不得已咽了回去。“小姐,奴婢听说这位严美人很受陛下欢喜,小姐为何不同她交好?”
子苓偷偷看了一下屋子里低头喝茶的严岚湘,疑惑道。裴照月却笑了笑,“你如果有一双漂亮的手套,那你还会买一只差不多的吗?”
子苓不懂她的意思,疑惑地看她,见她不打算解释,便也不再多问。裴照月对严岚湘冷淡了许多,严岚湘进宫后很是受陛下喜爱,哪里受得了别人怠慢,索性坐了一会儿,就不再坚持住在这里,又同她说了几句话,便让丫鬟提着行礼,出门去了。晚上皇帝在云顶宫中邀请妃嫔亲臣,裴照月倒是喝了几口,吃了一些菜,便放下筷子。“陛下,今夜翻哪位夫人?”
酒足饭饱,李全让人捧着盛着绿头牌的托盘走了过来。皇帝左拥右抱,亲泽美人,闻言扫了一眼那盘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今晚朕留宿庄妃那儿,其他人若是乏了,就下去吧!”
裴照月闻言暗中送了一口气,这才同德妃一共施礼退下。德妃这些日子在宫中吃素念佛,她曾见过极为血腥的杀戮修罗场,所以每到初夏时,都会吃一个月的素,算是为那些枉死之人积攒功德。“今日饭菜不合口喂?娘娘怎么吃的这么少?”
德妃面色有些憔悴,她看了看裴照月,见她眸光沉沉,像是有些心事,于是避开不谈,反而问她。“你心不在焉,像是有心事?”
裴照月闻言点了点头,她将德妃视为王氏一般让人信任尊敬的长辈,在长辈面前,有些事她也没必要隐瞒。“近日听闻家中母亲过的不甚好,嫔妾离家后,原是托人照顾母亲,不想托付那人近日里出了门去,这才让家中小人得了空隙,嫔妾出不去,唯剩时时忧愁惶恐。”
德妃像是受了风寒,脂粉都遮不住她面上的憔悴之态,她一双洞悉一切的眸光,在裴照月脸上转了转,竟让她突然生出心虚来,她急忙垂首,做出一副忧愁之态,遮掩住眼底一丝慌乱。“你母亲待你不易,这些我都听族姐提起过,晚些时间,本宫便给族姐写封信,赐一些物件,你那主母想必也瞧得出本宫的意思,想必日后不敢再为难你母亲。”
德妃的话落到裴照月耳中,听起来虽然柔软温和,可是却像一根细针,一下一下扎在她心口上,她头一次利用了旁人的好心,她心底涌起一股难受来。“多谢德妃娘娘,”裴照月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忙福身朝德妃施礼,略表谢意。“你既然进了宫,便将心思多留在陛下上,往后你得了宠,你的母亲在家中才会更好过一些,”德妃看出了裴照月心底的慌乱,却也没有说破,只当是她思念家中母亲。裴照月乖巧应声。二人没多久在一处水榭前分开,裴照月一路闷闷不乐,回到寝宫。“主子可是哪儿不舒服?”
子苓瞧出裴照月神色厌厌,像是有心事。“子苓,我进了皇宫,终有一日会是皇帝的人,可是为什么我却并不情愿?如今我一人,正是需要有个靠山护着,正如德妃娘娘所言,只有我在宫中过好了,才能庇护家中母亲,可是方才陛下说翻庄妃的牌子的时候,我悬起的心,却忽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