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周一,二号实验基地。
清水和真顺利通过了组织的体检,发信器没被发现。
从体检室出来,是实验人员们最松懈的时候,已经确定sake没有什么异样,接下来要送他去祛疤手术室,没人料到这个时候会出现意外。
此前来这个基地许多次,清水和真早就对基地的布局心中有数,趁这个最佳时机向自己打算去探查的房间跑去。
实验人员追了一会儿sake,纷纷被甩脱,只能通知保卫处派人查监控去抓他。
等保卫处的人赶到时,清水和真已经去过了另一个意识实验载体所在的房间,刚刚进入基地中最神秘的房间。
保卫处的人在这个房间外徘徊不定,把这件事通报给上级。他们没有权限开门,不知道sake是怎么进去的。
是乌丸清放他进去的。
“ka君,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吧。”发音装置响起的语音打破了沉默。
“也还好,早就有些心理准备。”清水和真打量了一下素未蒙面的网友的真身——带着一双眼睛的大脑。
他觉得整个画面很有科幻的意味,玻璃缸及其相连的维生装置的科技风和房间布置装饰上的古韵混搭在一起,有种奇妙的美感。
“我不想占用ka君的身体,但是祖父不听我的,真的很对不起。”
机械声音很像真人说话,整句衔接没什么生硬感,只是语调平稳,不带情绪。乌丸清只能把声音调低,以此表示自己心情的低落沮丧。
“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清水和真温和地说,“我过来只是想确认一下。”
“ka君,请你挟持我,然后逃出去好吗?去掉维生装置,只抱着玻璃缸就可以,这种状态我能维持存活三十多个小时。”乌丸清知道他不会答应,但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这个建议。
清水和真笑着摇摇头:“他们都跟你说过,我是非来不可的。”
得到上级焦急的命令,保卫处的人取得临时权限开门,即使有被提前告知,还是在看到缸中之脑时吓了一跳。
能微笑着注视大脑并与之聊天的sake在他们眼中也显得诡异起来。他们心中发毛,战战兢兢地押着没有反抗之举的sake离开了房间。
……
第三次祛疤手术比前两次轻松得多,之前都是全身大范围祛疤,这次只有右臂有枪伤留下的伤疤。
但是清水和真术后仍被束缚在病床上,连微微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状态——与黑死酒刑讯后的感官剥夺实验差不多,只是视觉和听觉不再是纯粹黑暗和寂静,改为强制观看“vr电影”。
组织这么安排可谓一举两得,避免他这几天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同时沉浸式洗脑让他彻底崩溃。
这几天应该还蛮容易熬过去的,他心想。
把系统界面不透明度调到最高,他定了一个晚上九点三十三的系统闹钟。
刷着系统或半梦半醒地度过了十多个小时,闹钟响起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轻叩左边牙齿,有规律地敲击或轻压片刻某颗牙齿。
这里敷了一层仿真牙质的感应薄片,通过敲和压可以输入两种信号,组成的特定编码可以开启薄片中的纳米发信器,并传出定位和接下来编码的字母信息。
左边这个是首选,右边牙齿还有一个备用的。
主用和备用的信号收取器昨天他都交给zero了,每天报个平安应该能让好友们放心一点吧?
清水和真这么想着,言简意赅地发了四个字母“fine”。
……
第一个信号收取器上显示出定位坐标时,诸伏景光松了口气。
显示屏上一个个字母跳出,组成了“fine”这个单词,他抄写完之后,盯着看了半晌,才把信号收取器递给其他三个好友。
赤井秀一独自坐在一旁,接过诸伏景光抄录着坐标和一个单词的纸,扫了一眼,沉默地放下纸离开。
fbi的探员先生走了之后,屋子里只剩四个黑眼圈比他没浅多少的警察。
昨晚赤井秀一把那场刑讯的两段录像和一声抱歉交给了安室透。
粗略看完录像,安室透和诸伏景光没能再入睡哪怕一分钟。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昨晚也一夜未眠,他们主动申请加入零组收网行动,今天来到之后,猝不及防得知清水和真在组织里代号sake。
没有看到录像,但听完有关sake的几个情报之后,他们的精神状态也没比安室透两人好上多少。
七年间,平常清水和真不会因组织那边的事露出什么异样,寥寥几次都是他实在疲惫到掩饰不住。
时间一对上,他们终于明白那些天里,和真为什么那么疲惫。
不能说去做什么了的那个周六,sake在刑讯室受了一场不见血的酷刑。
那段时间没有胃口,是因为sake在爆炸中内脏受了重伤。
说是请年假回美国的那三周,sake被组织的刑讯专家折磨了整整三天,又在禁闭室的黑暗和祛疤手术后的痒意中煎熬了两周,剩下的四天还费心思给朋友们准备了伴手礼。
还有一段时间,他被触碰到脖子的时候反应不太自然。暂时没有能对应上的事件,但也肯定与组织有关……
“他最近身上没什么疤……”萩原研二喃喃道,“如果还有祛疤手术,会不会好受一点?”
安室透闻言想起警校时那堂逮捕术课,聊到伤疤,小和真似乎微微颤了一下还挠了挠后脖颈,心也倏忽一抖,干涩的眼眶酸得快要泌出泪来。
“会的。”诸伏景光声音低哑,脑海中禁闭室的录像画面挥之不去,就算痒的地方不那么多,小和真是不是依旧只能一动不动地忍耐?忍耐所有能轻而易举把普通人逼疯的感受,无人可诉,无处可逃。
松田阵平心底窝着一股火,火气对着他自己,也对着任何一个被瞒过去的人,甚至还对着那个两次坦白都只说一部分的家伙。
“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松田阵平语气生硬地掷出疑问。
“你想让他什么时候说?六个月警校毕业?两年刑警工作步入正轨?三年发现毕业就失踪的两个好友卧底进了组织?五年……”萩原研二数不下去了,苦味溢上喉头,“他如果说了,处境就能变好吗?我们现在知道了,不也只能等着他自己熬过这场实验吗?”
松田阵平无言以对,那股火被理智浇熄之后,冷得彻骨。
所以为什么小和真他的人生,就那么难呢?他说不奢求被拯救,说没有那么简单。他说之前有些跌跌撞撞……这哪里是跌撞,这是一次次被浸没入血池,却挣扎上浮,但也只能微微喘口气。
“等他回来,会好起来的吧?”松田阵平攥着衣兜里为小和真求的御守,默默向神明投去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