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我是谁？”
沈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阮安甜甜地冲他笑了笑，眼中一片澄澈，“你是哥哥呀！”
沈原半天没吭声，最后只是哄着安安回房间喝了药。
他不会蠢到以为阮安是在叫自己哥哥。
从很早之前开始，从江野突然出现开始，阮安就不会再叫其他人哥哥了。
半夜，沈原从阮安处离开，来到了医院。
他孤身一人来到某个高级病房内。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沈肆。
沈原点了一根烟，懒散地坐在床边。
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的他，才是完全放松自由的。
“你真挺烦的。”
沈原撇了撇嘴，像是对病床上的沈肆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少年时的张扬不屑。
“安安病得有点严重，阮玉姐要是在的话，肯定都没空理你了。”
“还有件事儿，江野回来了。”
“我觉得，安安在他身边会不会更好一点？”
沈原说着说着，自己倒先恼怒起来：“啧，你们把这烂摊子留给我算什么事儿啊？”
冷静了一会儿，他又穿上外套：“走了。”
——
翌日，江野再一次收到了沈原的消息。
这次，两人约定在圣才中学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咖啡厅内。
沈原似乎还在纠结着什么，眼神痛苦而挣扎。
“沈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江野起身，“我很忙。”
“江野。”沈原终于认命般地妥协，“安安生病了。”
刚站起身的江野瞳仁收缩，像是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许多时候，最困难的就是迈出第一步。
沈原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后，反倒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安安生病了，双相情感障碍，听过吗？”
江野当然知道双相情感障碍，可是，安安怎么会和这种病有关系呢？
明明他上次见到安安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
沈原还在说些什么，可是江野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耳边更是一片轰鸣。八壹中文網
他只能看到沈原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动着，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江野？江野？”沈原也注意到了江野的反常。
“怎么回事？”江野终于缓了过来，他的脸色苍白。
沈原望着眼前这个矜贵的z城新秀，突然有些释然。
“挺久了。”
“我哥和阮玉姐出事你知道吧？”
江野愣了一瞬，缓缓地点了点头。
沈原笑了笑，好像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他们出事之后，安安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很差，一开始心理医生认为她是强烈刺激导致的抑郁。”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安安的情况确实好了很多。”
“可是，没过多久，安安的情绪就开始变得更加不稳定，很多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一开始，我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直到……”
那段时间，阮安为了治疗，也为了和外人减少冲突，所以搬出了阮家。
沈原至今也忘不了，他在那个傍晚看到的画面。
黏腻的红色浓烈地散开，浓郁血腥味道令人作呕。
阮安静静地闭着眼睛，穿着一条雪白的裙子，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她的手腕却无力地垂落在一旁，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斑驳交错。
白裙子上染上了几抹暗红，清纯之间多了几分艳丽。
沈原闭上了眼，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记忆中的猩红。
他对面的江野一言不发，只是脸色愈加难看。
“然后呢？”
沈原深吸了口气，“人没事，就是确诊了双相。”
江野紧绷的身子瞬间松弛了下来。
其实，他也清楚，安安如今能够安全地站到自己面前，就说明了不会有事。
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担心。
光是听沈原讲那些曾经的故事，他就已经无法抑制心底的疼痛。
江野一直觉得，安安是个怕疼的小公主，可是，他娇气的小公主居然选择了那样的方式……
江野不敢细想。
“安安一直在吃药，状态也不错，直到你回国。”
沈原的目光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他直直地望着江野：“既然当初选择了消失，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江野不语。
当初阮玉把他送出去的确是为了锻炼他。
他在国外读书，在国外的公司实习。
那段时间，除了对安安的思念，似乎一切都很安稳。
直到有一天，视频里的安安弯着眉眼问了他一个问题——
“哥哥，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那是十八岁的江野第一次感到不安。
他几乎是狼狈地略过了这个问题，甚至都不敢去问是不是安安遇到了喜欢的人。
属于江野的青春期自卑来得很迟，但又因为童年的际遇，不容置疑地侵入了他的骨子里。
江野羞于言语，他曾经在梦里对安安产生了异样的情愫。
而在他挂断视频电话的那天晚上，他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安安属于别人。
她还是甜甜地叫着江野哥哥，但是手上却牵着另一个人。
那场梦之后，江野一度陷入浑噩。
也是从那之后，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站到安安身边，哪怕只是拥有这样的一个资格也好。
毕竟，杀人犯的儿子江野、贫民窟的江野。福利院的江野，他们都没有资格。
所以，他背着阮玉接受了别人投来的橄榄枝。
那段时间他太忙了，忙到和阮玉失去了联系也毫无所觉。
沈原看到了江野脸上的痛苦，眼中的凉薄和嘲讽意味十足。
“如果不是因为你，安安不会复发得这么严重。”
“如果不是你……”
也许安安也不会生病。
那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情。
江野的消失，阮玉姐和沈肆的车祸……
一桩桩一件件，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编织成了一张混乱的大网。
阮安和他都被死死地蒙在了网里。
“对不起。”江野的嗓音沙哑，整个人都要被愧疚与悔恨吞噬。
“安安昨天出现了幻觉，她把我认成了你。”
江野的眸光微动，心却渐渐往下沉。
在听到沈原的话时，他想的并不是安安居然还会想着自己。
比起那些微不足道的心思，他更在意的是安安还好吗。
“很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