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上去怪可爱的”、“果然还是恢复记忆的你比较好玩一点”……
噬柱·不死川玄弥先生,在回想了自己刚才那一系列虽是有感而发但仔细品味仍宛如渣男一般的发言后,如是想。
这边的实弥不在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时透家的两兄弟朝他投来打量的视线——可出乎他意料的、在他固有印象中一向不解风情的人形日轮刀——时透无一子替他解了围。
“有一郎,以及无一郎,日安。”
胖胖挤挤的蝴蝶结在他眼皮底下飘着,无一子坐在梳妆镜前,一次性夺走了三个人的注意力。
她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对?
玄弥想着,但还未从中找到几分由头,便听他们的霞柱用平淡无波的调子——仿佛是在谈论什么普普通通的东西。
“我会消失一两天,”她说:“不用担心,很快就能回来。”
啊,果然还是盯上了那个壶……
“…去哪?”
比她年幼的兄长在反问她,无一子眨了眨眼,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待遇。
“过去,大概是八到十二年前。哥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用出门散步顺路买个菜一样的随意语气,询问眼前人有什么过去的遗憾没能完成——
反应过来的噬柱先生惊愕地低头看她,众所周知,时透一向是传送里最不稳定的那个,十次里能错八次,算起来要不是她运气好,记忆没苏醒前总有一些离奇操作,别说没受什么伤,换到正常人身上死亡的次数可完全不会低于炼狱。
尽管恢复记忆之后可以相信她作为刀的战斗能力……但短期内她的战斗力不能追赶上全盛时期,至少不能和他战斗的那时候相比,一辈子都比不到也是有可能的,更别提一次失误便直接撞上鬼舞辻无惨的概率压根不低。
“你伤还没好。”
他跟着出言劝阻,却换来门边的长兄诧异的目光。
“别胡说八…你也受伤了?”
无一子疑惑地向无一郎投去视线,对上她视线的少年眼神已死,他当然没把时透无一子卖了,一来是不好交代,他怎么可能会跟哥哥说「我半夜闯女孩子房间结果差点被弄死」,他一点都不想让有一郎替自己担心;二来如果双方都因此心生间隙,所有的事情只会事倍功半,正因为自己身为柱、身为鬼杀队的一员,无一郎的眼界才不会只局限在自己的身上。
可谁能想到一切的败露是因为他们两个没关门呢?
无一子:“……”
无一郎:“……”
有一郎:“?”
“做了个美梦而已。”看懂自己眼神信号的无一子说。
她没好意思说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彼此都是家人,哪个时透又不清楚有一郎现在在想什么呢?
起码站在自己哥哥身后的无一郎神情越发卑微,仿佛下一秒就准备原地去世了一般——迫不得已地,无一子继续开口替他打掩护:“因为美梦突然变成了噩梦,所以把自己弄伤了。”
……不对劲。玄弥低眸看她,太生疏了,他想。
无一子对有一郎不该是这个态度的。
失而复归的兄长,哪怕不是自己的,她也不会是这种疏离的举动……他站在无一子侧边,高大的身躯刚好替无一子挡住一半身子,女孩子的手已经不知何时地拽住了他的衣角。
上一次霞柱这么对他做,还是在她连断四根肋骨、单凭一口气走下雪山的时候,为了继续杀鬼而不想去蝶屋治疗的人不少见,但无一子绝对是其中的翘楚,没有之一——大抵天才的大脑和常人总是有所不同,彼时还只是个乙级队士的玄弥被对方只有路过医院才下火线就医、重伤就一路伤着反正总会好的态度震惊得差点把她丢回去。
在那个依靠自己就只剩下死的状况下还会做出拉住别人衣角不让人帮她治疗的霞柱,现在只因为异界的兄长在她眼前、就向他做出了求助的举动。
昨天晚上、或者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拉着他衣角的手似乎理解错了意思,悄无声息地放开,像飘渺到不知是否存在的雾纱一样,默然地收回去了。
“抱歉,”没有时间迟疑,他说,“我们之间还有些事要谈,可以先走吗?”
希望这举动没有添加新的麻烦,噬柱大人想着,果断地把不想面对兄长的无一子从她的哥哥身边牵走了。
两个人在蝶屋内的走廊间移动着,一点点地把时透兄弟抛到了身后,等到走到没有什么人的地方,昔日的搭档脚步不停,彼此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边交谈边向蝶屋的大门行进。
“你是想去解决那个壶吗?”
“……或许不止。”
哪怕个子并不算小的无一子在噬柱面前也矮了太多,但这对搭档并没有交流时必须双眼对视的规定,所以他只是稍稍放慢了脚步,跟着对方的节拍,并礼貌地等待回应。
“它好像很弱。”无一子目视前方,语句间却没有太大的纠结:“我需要更强的。”
“作为非常规意义态的敌人,相较于普通敌人而言,会非常棘手的存在,我需要那个,眼睛‘看不见’很麻烦。”
眼睛是指…通透世界?啊,对,她好像雪山那战之后就……所以现在才看上了以毒葬送了八位柱的上弦陆——这就是天才啊,压根没去烦恼剑技的问题,换做是他的话哪怕拼死战斗一万次,也用不出呼吸法的吧。
庸才无声地苦笑了一下,自觉调转了话题。
“刚才怎么了?和哥哥闹矛盾了吗?”
“……没有。”
“那怎么还拉我衣服,难道被训了觉得很委屈?”
“我又不是小孩子。”
天空上积攒而至的白云严丝合缝,却仍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庭院内的阳光若隐若现,和现在的无一子一样,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存在。
“如果、我杀了实弥。”
她这句话没头没尾,重度弟控的噬柱大人思考了半天自己是能做到拼死打她还是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打死她,他真的想了好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前面有个四倍听力也听不太真切的“如果”。
“本来是会在无意间杀掉不知道为什么过来的实弥的,但是因为另一些的意外导致了失败……事出有因,所以被实弥体谅了,你会因为实弥体谅我,而选择理解我吗?”
“……大概会吧。”
“那么如果。”无一子低下了她的头,玄弥看不见她一向冷淡的目光,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给出了一个身为长子就无法接受的话语。
“如果实弥直接因此死去了,你还会这么做吗。”
他陷入了沉默。
他会吗?当然不会。但是这世界上总会有些谁也无法料想到的意外。
“……多少要分些情况。事态紧急的话,合作还是要合作的,就算再怎么难受,面前有比家人的死亡更重要的大事的话——我会尽可能减少我们之间的尴尬,然后尽快完成合作。”
以大局为重的人、大概会那么做吧。
自私自利的人、若是取得了足够的利益,说不定还能做的更好。
“不过,不管是你被友好对待也好还是对方打算息事宁人……你得明白,时透,伤口已经留下了,再怎么掩盖也无法改变它存在的事实。”
现在想听的,应该不是他所说的答案吧,这个时候、如果是她的话…
“…会体谅你的。会为你去思考你的处境,会替你着想,可能和你成为朋友,也会向你伸出援手。但是、在这之上,有唯独不会改变的东西。”
“——不会原谅你。”
“这股情绪或许不会化作仇恨与愤怒的火焰倾泻而出,但也不会就此湮灭在风中、匿在水中消失不见。哪怕再怎么友好,真正在意家人的人,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我知道。他也不是对外人很友好的人,”时透仍旧低着头,“在骗我吗?我没怎么体验到你说的那种待遇。”
“那绝对是你本人的问题。而且要是你不知道真相,就算有这种待遇也不会意识得的到吧。”
“……宇髓没接。”
“她?刚刚,啊、那个时间点的应该还在睡觉。”
一片静默,天才的大脑或许又在想些什么他想不到的东西了,虽然总觉得她这副样子像是被丢掉的小犬,玄弥眺望远方,好心地不再提起任何话题。
但是,他想,果然还是有点好奇啊。
又不方便问她,能说出自己下地狱这种话,时透应该也没有活到尾声才是,在主战场上没有看到的熟人,到底是谁安稳地活下去了呢?
小忍的话,根据当时实弥的话语来看,基本上是凶多吉少;行冥先生很强,活下来完全情有可原,但他没有过来;宇髓小姐似乎也没有参加战斗,可她那因为出身而格外扭曲的价值观又不大可能令她什么也不做;然后是杏…炼狱,她能抽身而退的可能性倒是比较高,眼睛出了那么大的问题、槙寿郎先生肯定会在意,她一般也不会违抗父亲的要求……
能活下来的人倒是挺多,不过锁定到他们几个之间,那就果然只能是炼狱了吧,那一派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退出鬼杀队的记录。
……?那个是?
灶门和宇髓小姐吗?看起来是在找人…?看过来了??
“啊、这边……?是,我们在这边——唔唔唔!!”
还未出口的声音被时透无一子用力地堵回喉咙,霞柱猛然垫起脚、从后方遮住了他的嘴,想就这样把他直接拖回走廊,还在他脸上的两只手用力往后扣着,玄弥只觉得自己面部一疼,紧接着鼻梁发痛、呼吸逐渐开始变得困难。
完了,他看着不远处的三个小萝卜头,心生郁闷,清白真没了。
是没有人教她距离这两个字怎么写吗,距离不教也该教教姿势啊,这种看似恋人撒娇的姿势到底为什么她会做得这么惨绝人寰——
求生的力量令他挣脱了霞柱的束缚,虽然脾气很好但仍旧是有脾气的不死川家长子毫不犹豫,他一手摁下无一子的头,顺势揪着她后颈把她提起,二十好几的男人跨了一步,朝着先前的方向报复出声。
“炭治郎!我们在这边喔!!”
手上的重量突然一轻,他回首,方才手里提着的柱此刻已不见踪影。
玄弥:……
玄弥:??